第267章 山名陷空,喚作地湧

持彌古殿,燈火長明。

“這世間有眾生無量數,功參造化者如過江之鯽,卻從不曾有人能夠真正參透‘因果’,實在是可悲。”

繡著金線的錦白袍袖輕拂,白皙修長的手指撫上寬大的玉案之頂,取過立於其上的碧青雲紋檀香銅爐,其聲音雖輕,卻傳遍了整座殿室。

此銅爐之中燃著一根香花寶燭,此時已是燒灼殆盡,僅余了半寸些許。

驀地,古殿殿門之處有著足以映透虛空的金光纏繞而現,緩緩凝聚出了一尊縹緲尊貴的璨金光影,數息之後,這人影完全凝成了實質,身後懸浮著普照萬物的功德光輪,竟是一位通天徹地的羅漢尊者。

方才那開口之人微微擡首,看了一眼萬丈殿門之下高不可及的羅漢尊者,將銅爐放回玉案之上,眸光晦暗了些許,語氣卻依舊平淡:“如今的聖山之上,連尊卑規矩都沒有了麽?”

聞聽此言,這尊羅漢尊者腦後的功德光輪顫了一顫,漫天光影變幻之間,收了佛家法相,威嚴的目光之中隱約露出一絲不屑,道:“時辰不早了,吾奉命前來護持,即刻隨我橫渡聖山輪轉重極,前往大雷音寺覲見。”

那開口之人站起身來,行至持彌古殿的萬丈殿門之下,並未理會身側的羅漢尊者,而是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那玉案之上的雲紋銅爐,輕甩月白袍袖,徑直踏入了殿門之外的浩瀚光境。

持彌古殿之外,真假境壁虛幻迷離,無數星辰生生滅滅,數不清的氣運因果相互勾連,構建出了一幅渺如煙海的浩大畫幕。

在畫幕之外的不可及之處,似這般浩渺宏大的畫幕世界有無量之數,如同微不足道的恒河砂礫一般,層層疊疊地堆積在環繞聖山的輪轉重極之下,承載著那座根本無法想象的玄奇世境。

須彌聖山。

……

光陰流淌似白駒過隙,或是數個時辰,或是數十萬年,又或是彈指一瞬間,那銅爐的主人終究不曾歸來,這座持彌古殿亦是如同一粒微小的塵埃,逐漸迷失在聖山之下那足以容納天地的輪轉重極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有著窸窸窣窣的聲音漸起,打破了這座古老佛殿的寧靜。

淺淡佛光縈繞的玉案之下,露出了一只軟茸的獸爪,緊接著另一只爪子也伸了出來,數息之後,一只渾身雪白的幼鼠四爪並用,徑直跳上了玉案。

此幼鼠如雪般的皮毛細細密密,其口鼻更是極為罕見的燦金之色,生的很是好看。

吱吱。

幼鼠行至玉案左側,於一卷攤開的佛經之上停了下來。

吱。

那佛經之上遍布梵文,每一個字都隱約泛著映徹心神的佛光。

幼鼠試著探出白茸小爪去撫摸那經文,卻始終一無所獲,驀地,它似乎嗅到了什麽,擡頭朝著佛經旁邊的銅爐望去。

碧青雲紋檀香銅爐之上,殘留著一根燒灼殆盡的香花寶燭,雖然已經不知多少光陰過去,可那燭火卻一直都不曾熄滅,這根香花寶燭亦是始終都余了半寸,任憑燭光搖曳。

吱。

幼鼠跳上銅爐,環繞著香花寶燭爬了一圈,清淺的香氣漫入口鼻,使它下意識地伸出了手爪,在那寶燭之上劃下一小塊,徑直送入了口中。

與此同時,那卷佛經之上密密麻麻的梵文陸續剝離下來,閃爍著璀璨瑰美的金芒,盡數烙入了幼鼠的瞳孔之內。

佛光透溢之間,幼鼠的身形逐漸增大,最終凝聚成了一道纖細柔美的身影。

那身影觀望著識海之中的經文,沉默良久,最終緩緩跪伏於地,朝著不知名之處拜了下去。

持彌古殿雖然統持一方小千世界,但在聖山之下的輪轉重極之中卻如同灰塵一般渺小,即便此處發生如此變故,卻也絲毫沒有引起任何一位巡境羅漢尊者的注意。

隨著佛光緩緩散去,一雙纖美白皙的玉手自光影盡頭展露了出來。

纖白的玉手之上金光漫散,露出了一襲織星錦繡月白宮裝紗袖,凝脂一般的手腕骨節之處環著一只墨玉手鐲,晶瑩剔透的白皙耳垂之上墜著一對兒羊脂京白玉玦,愈加映襯出其落雁沉魚之貌。

她低垂著眼瞼,看著月白紗袖邊緣若隱若現的燦光金線,目光深處露出一絲隱藏極深的掙紮猶豫之意。

“罷了,我本就是你的造物,即便舍身為棋又何妨。”

……

又不知過了多久,持彌古殿所統持的小千世界行滿劫數,寸寸碎裂崩塌,這座古老的佛殿亦是隨之崩毀,湮滅在了環繞聖山的輪轉重極之中。

此方小千世界的破滅微不足道,其中的無數生靈更不可能引得任何人的憐惜,除卻被一位巡境羅漢尊者記錄之外,沒有泛起一絲一毫的波瀾。

……

遠觀樂起蕩昏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