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女屍的執念看完了,雲不意緩了好一會兒才平復心情,將自己看到的場景一一描述給秦方幾人聽。

第一個反應過來的是寧唯萍,她撫摸著腕上的枝杈喃喃道:“原來那花是她自己種的,為了留下這個夢,讓世人有機會知曉這段過往嗎?那雇傭我照顧浮羽花的人是誰?那個不知道自己的種子已經被替換的幕後黑手?”

雲不意默默點頭:“或許吧。真正的桂村已經毀在兩百多年前,新的桂村雖然還在,卻不知被藏到了什麽地方,她……這位姑娘的執念中並沒有相關畫面。”

見他情緒低落,冷天道屈指輕敲他的主莖,纖瘦的指節如敲磬的玉槌,如細雨輕巧落下,帶著淡淡的安撫意味。

雲不意扭身看他,想了想,把主枝縮回瓷盆裏,只露出一截纏在他指間。

秦方沒有注意到這二位的小動作,正掐指運使尋物咒,皺著眉換著法子找。

少頃,他頭也不擡地問:“阿意,新桂村長什麽模樣?”

雲不意蔫頭耷拉腦窩在冷天道手裏,聽到這話,稍微打起精神,向他描述桂村的樣子。

黑瓦白墻的民居,長滿狗尾草的田間道路,村中央精致漂亮的戲台……

雲不意口才好,小嘴叭叭的一開始說就停不下來,最後將村民種的作物收成不太好都講了,越講越精神,沒那麽懨懨的。

冷天道恍然,原來轉移他注意力是這麽簡單的事。

一旁的秦離繁並指作筆,用靈力勾線,在半空照著雲不意的描述勾勒出桂村的大致輪廓。

冷天道原本正走神,冷不丁回頭看見這一幕,在心裏稱贊秦離繁畫工不錯,而後一轉眼,就發現玉蘅落和寧唯萍都盯著秦離繁畫出的桂村發呆。

雲不意和秦方自然也察覺到他們神情有異:“你們見過?”

玉蘅落沉默良久:“這個地方……是我半年前去的玉家旁支所在之地。”

“那邊早就沒人了。”寧唯萍看了他一眼,眸光復雜,“那裏是我姥姥姥爺家,小時候我在那兒住過一陣,後來兩位老人去世,我便跟父親回本家了。”

“……”

雲不意緩緩將枝條繞成一個問號。

這裏到底是桂村,是玉家旁支,還是寧唯萍這種普通人幼時生活過的地方?

冷天道想了想:“或許都是。新生的桂村是個空殼,裏面的村民只是幻影,有人在其中生活不足為奇。玉家旁支消失之前,以及這位姑娘的親人,應該都是那裏的住戶之一。”

玉蘅落有點呆:“可是……我當時去的不是這裏。”

“這兒的桂村只是那位姑娘的夢,真正的桂村在你先前去的地方。”雲不意支起葉子蹭蹭冷天道的指腹,“你還記得路怎麽走嗎?”

冷天道有些癢,又覺得這種細微的癢意熟悉得令他眼眶發酸,忍不住將瓷盆摟得更緊了些。

玉蘅落擰眉,一張可愛的鼓圓臉硬生生被他皺嚴肅了:“記得,離水荇鎮不遠,而且不在水邊,在山裏。”

秦方道:“那咱們略做休整,天亮再出發。”

眾人沒有意見,紛紛尋了處幹凈位置坐下歇息。

雲不意帶著盆從冷天道懷裏蹦向秦離繁,秦離繁都伸手要接了,結果在半空就被冷天道一伸手撈了回去。

秦離繁眨眨眼。

雲不意歪歪葉片。

冷天道睜著眼睛說瞎話:“我有些熱,你的盆冰涼,正好給我降降燥。”

“……哦。”

雲不意也不說信不信,卻老實地窩在他懷裏,三片主葉相互纏繞,靠在他襟前。

秦離繁鼓鼓臉,好氣哦,阿意被搶走了。

下一秒,他就聽到雲不意說:“離繁,你這次又立功了,幹得漂亮!”

雲不意指的是剛才他繪出桂村樣子的事。

秦離繁抿嘴微笑:“沒什麽,我本就修的尋寶專用術法——線索也是寶啊。”

聞言,冷天道饒有興趣地打量面前這個小小少年,看了片刻,意味深長地向秦方投去一眼。

秦方只做不知。

雲不意拍著秦離繁的肩膀,正要再誇兩句,就感覺自己一根枝丫被捏了捏,扭頭看去,寧唯萍笑眯眯沖他招手。

“打個商量。”她指指自己,“我能否和你們一起去桂村?”

秦方一笑:“姑娘就算不提,我們辦完事之前,也不會讓你離開的。”

寧唯萍“呵”了一聲,倒也不生氣:“那就再好不過。”

說完,她從袖兜裏掏出一方帕子疊好,席地躺下枕著帕子,施施然闔眼睡覺。

她如此自然自在,有些出乎雲不意的意料,但想想她被逮住時的表現,又覺得理應如此。

一夜無話,展眼天便亮了。

一行人依次通過水渠下的通道離開地宮,秦方挨個拍了下肩膀,避水咒一出,衣服瞬間烘幹,換衣服的功夫都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