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兩個字“吃人”。

許悠妙小時候有個夢想,就是希望能像小鳥一樣能飛。後來她長大了些,在確定自己不能長出翅膀之後,她把小鳥的飛理解成為自由。

許悠妙第一次學習到“自由”這個詞,是在小學二年級,也是那年,她在家裏的書櫃裏翻到了一本破破的散文集,她在裏面讀到魯迅說的“吃人”兩個字。她很震撼。因為她從未設想過能“吃人”,她只知道吃飯吃面吃蛋糕,不知道人也能吃。這個詞對她的沖擊太大了,以至於她有段時間真的在想人是什麽味道的,她越想越恐怖,做了好幾個晚上的噩夢。她一度以為魯迅是恐怖小說家。後來,她好不容易忘了“吃人”這件事,卻逐漸明白了什麽是“吃人”。

照道理,許悠妙是個生活幸福的女孩,她很幸運擁有一個溫暖的家,物質富足精神上也得到了一定對的愛護,但她天生就是敏感的人。她感受得到生活裏無形的束縛,有些對有些不對,而小學寄宿封閉式的教育經歷,更將她捆綁進一個小盒子裏很多年。只是她畢竟還年輕,經歷有限,心裏那種對世界社會的敏感感知還難以去形容表達,所以,她有時候也不知道自己在不爽些什麽,看起來就像青春期的躁動。

關於理想的大學,許悠妙查了也沒有明確的方向,她便隨便寫了一個省內的一本大學。她無意看到紀堂的志願寫的是警校,和他說的是一樣的;而在一次周一晨會上,她聽他代表班級在國旗下演講,她不由備受鼓舞。她其實還不確定自己到底是不是喜歡紀堂,她只是對他特別有好感,因為他身上那種健康蓬勃的氣質時不時吸引著她。

許悠妙很想和紀堂做朋友,她也嘗試這麽做,熱情主動,一來二往,他們就成了能說上話的好同學。在許悠妙看來紀堂真的很陽光隨和,樂於助人。有次班級大掃除,他見她拖地打濕了校褲,其他男生都在笑,但紀堂下意識就挪開了眼,還把自己的校服外套借給了她擋著。那一次,許悠妙覺得紀堂是個內在很幹凈的男孩,所以他所表現出來的性格健康又積極。

相比之下,許悠妙覺得周斯時這個人是越發小人。她那天把紀堂的外套帶回家洗,順便告訴彭珍說班級裏有個男生人很好,學習還很努力,她要向他多學習。

彭珍聞言笑了,一面把衣服往洗衣機裏塞,一面說道:“向人家學習怎麽認真學習很好,但你們也才認識是同學,不要走太近,他家什麽情況你也不清楚,你們現在小孩都復雜得很。你一個女孩子還是離男生遠點。”

“那我第一個要遠離的就是周斯時。”許悠妙蹲在陽台上哼聲說道。

許漢生坐在客廳沙發上聽到許悠妙這話笑了,探頭問她:“小時從小對你言聽計從,還敬重你的為人,這樣的男孩子才是最難得的。”

“人和人之間不就是互相尊重的嗎?這個是基本吧?”許悠妙說道。

許漢生笑了笑,說道:“是吧,還是好人比較多。”

彭珍則道:“女生和男生很難有友誼的,防人之心不可無。你不知道這個社會上,有些男人很猥瑣,有些男生思想也不太正。女生和男生就是不一樣,你可能只是這麽想的,別人可不一定就是那麽認為的。”

許悠妙聞言,笑問許漢生:“是媽說的那樣嗎,爸?”

許漢生笑點頭承認了。

“媽的意思就是你不要把人想太好了,一個人會不會尊重別人一時半會也看不出來。你就專注讀書,這個男生好不好,等他真出了社會才看得出來是不是有責任心有能力。衣服洗幹凈還給人家,好好感謝人家就可以了,也沒必要把人捧成神了……”彭珍絮絮叨叨。

許悠妙越聽越感覺彭珍話裏有話,她湊到彭珍面前直接問道:“媽,你是不是怕我喜歡紀堂,要追他啊?”

彭珍被揭穿很尷尬,不耐說道:“你沒有就行了。”

許悠妙覺得這話味更不對了,這分明是她第一次和彭珍說起紀堂,但彭珍好像已經有所耳聞了一樣,她想來想去肯定又是周斯時在彭珍面前搬弄是非。他那天肯定是聽到她和蔣茜茜的電話了。

為這事,許悠妙心裏記恨周斯時。第二天在上學路上遇到他,都不拿正眼瞧他。周斯時追上去問她:“妙妙,你今天吃早餐了嗎?”

許悠妙冷冷回答:“吃了,你別煩我。”

“我怎麽又煩你了?我又惹你生氣了?”周斯時又問道。

許悠妙心裏藏不住事,也不愛生悶氣,看向周斯時單刀直入道:“你上次就是聽到我和茜茜說電話了,所以你去我媽那說紀堂壞話了是不是?”

周斯時猝不及防,一時百口莫辯,一不留神真實的想法就說了出來:“你本來就不了解他,也不了解男生在想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