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下山,串親戚

第二天一早,天陰沉得厲害,眼看著是要下雪了。

前一天清言已經把東西收拾得差不多了,只剩要用的還沒放上車。

邱鶴年把被褥和鍋碗瓢盆打包好時,清言也把小木屋打掃完了一遍。

下山最怕陡坡,邱鶴年將麻繩系到推車兩側扶手上,斜跨在自己的肩背上,大半程身體幾乎都是向後微仰的。

清言緊跟在他身後,在特別難的路段,他就抱住對方的腰,一起向後施力慢慢下,就連二喜也懂事地咬住清言褲腿,一起往後使勁拽。

下山足足比上山多走了一倍的時間,幸虧雪是在他們到了山腳才開始往下下的,要不然路上打滑,就更難走了。

在山腳歇了不到一刻鐘,緩過勁來就往村裏去。

他們沒先到家,而是先去了村東頭一戶人家。

邱鶴年敲了一陣門,大雪中,一個看起來五十多歲的婦人一邊不耐煩地喊著誰啊,一邊開了門。

看清了來人後,婦人難看的臉色勉強擠出個笑,往邱鶴年身後看了一眼道:“呦,這是上山才回來?”她眼睛在清言身上打了個轉,並沒跟他說話的意思。

邱鶴年沖她叫了聲“大娘”,將地上放著的一只麅子,還有兩條魚搬起來,道:“這是在山上打的,給您和大哥過年添個菜。“

婦人目光在麅子和魚上掃過,目光中透出欣喜,但又很快看向推車,在車上苫布蓋住的鼓鼓的位置,看了又看,臉上神色露出不滿來,“你這次上山不沒少打吧,你大哥最近老毛病又犯了,這點東西哪夠給他補身體的!”

說著,她竟邁步往推車這裏走來,看樣子是要自己動手翻找了。

清言正在車上,見她這樣子微微一怔,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二喜已經汪汪叫著從車尾沖了過來,它被劉獵戶訓練得頗有靈性,見有外人要動車上東西,自然是不行的。它一沖過來,就把這婦人嚇得蹭一下逃回了院門裏,只伸個頭出來大聲咒罵。

看著是在罵狗,但夾槍帶棍,分明在罵人。

邱鶴年神色卻如常,放下了東西,只是在她咒罵的間隙中,說了一聲,“我們還有事,就先走了”,就推上車載著清言和一車的東西繼續往村西邊去了。

路上,清言欲言又止。

邱鶴年昨晚跟他說過,今天回來後,要把一部分獵物送人。

當時清言在整理東西,以為他就是知會一聲,沒太在意,沒想到他回頭看過去的時候,發現對方一直在等自己的回應,這才反應過來,邱鶴年是在征求他的意見。

據清言所知,村子裏大多數人家都是媳婦管家,男的出門幹活賺錢,關上門,家裏大小事都是媳婦張羅,自然也是媳婦說了算。

所以,村子裏的女子和哥兒,不少都是幹脆利落、潑辣的性子。

前陣子邱鶴年把家裏的家底都交給清言管,就是讓他管家的意思了。

如今,他要把獵來的東西分出去,自然是要清言同意的。

清言當然是沒意見的,道:“馬上過年了,肯定要串門送禮的,就按以往的慣例來。”

剛才那五十多歲的婦人,是王鐵匠的大兄弟媳婦,也就是王合幺的娘。

路上邱鶴年就跟清言說過,到了地方就在車上等,不要下來,也不用說話。

清言還當他是擔心自己怕生,真見了這婦人,才懂了其中原由。

想來想去,清言還是問道:“你對他家那麽好,她那樣子罵人,你不生氣嗎?”

一整只連皮帶肉的麅子如果拿鎮上去賣,仔細用的話,夠普通人家大半月的開銷了,就是那兩條大魚,也不是尋常能吃到的。

邱鶴年推著車,沉默地搖了搖頭,又過了一陣才道:“我該做的做到了,別人怎麽想,我並不在意。”

聞言,清言微微一怔,之後才驚覺這可能是第一次,他觸及到了一點邱鶴年的屬於內心裏的東西。

王鐵匠的小侄子住在村子西邊,離他們家不遠。

這次到了地方,邱鶴年直接把車推進了王三幺家院子裏,二喜被拴在了柵欄上。

屋子裏有人趿拉著鞋小跑著出來,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人,他見了兩人就驚喜地迎了上來,道:“二哥,你們這是剛從山上回來?”

邱鶴年“嗯”了一聲,跟他打了聲招呼。

這人又看向清言,挺有分寸地只是笑著點了點頭,叫了聲嫂子。

清言聽了特不適應,但入鄉隨俗,他也只能笑著應了。

他們正說話,屋裏又出來個年輕女人,她嗓門很大,比王三幺還熱情,招呼他們趕緊進屋。

清言在她臉側看見了她的名字:伍秋娘,王三幺之妻。

秋娘見了清言,就一把拉住他的手,邊把他往屋裏帶,邊大嗓門道:“嫂子,你們成親時,我就想過去看看,可我家合幺說你們新婚呢,讓我別去打擾,就一直忍著沒過去,今天你們要不來,我和合幺這兩天就打算過去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