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小小的廂房早已被炭火暖熱。
唯獨背後的銅鏡還泛著些許寒意。
江玉珣不由攥緊了衣袖,並移開視線道:“陛下為什麽不喚太醫來?”
開玩笑,應長川出現在這裏就是最大的問題!
自己怎麽不知道他改行當太醫了?
應長川如沒有聽懂他的言外之意般隨口道:“太醫正在為童大人診脈,孤於軍中時曾處理過這類外傷。”
天子的解釋乍一聽似乎合情合理,把江玉珣的話全堵了回去。
……這個時候再糾結,就像心中有鬼了。
見應長川一臉理所應當,江玉珣不由默默與他較起了勁。
不就是塗個傷藥嗎?誰怕誰!
原本打算趴在榻上等待太醫幫忙處理傷口的他,立刻坐在了桌案邊。
並忍不住默默咬牙切齒道:“……那就麻煩陛下了。”
“無妨。”應長川輕笑道。
縣衙的廂房只有十尺長。
桌案與銅鏡間幾乎沒有空隙。
……大家都是男人,有什麽值得別扭在意的?
江玉珣深吸一口氣緩緩松開了衣領。
柔軟衣料滑過肩,疊堆在了臂上。
露出一片蒼白的皮膚與猙獰的傷痕。
廂房雖已被炭盆烘熱,但在衣料落肩的那一刻,江玉珣的身體還是不由自主地因寒冷而輕輕地顫了一下。
留著青紫印痕的蝴蝶骨也在這一瞬振翅欲飛。
天子的目光隨之一晦。
不等江玉珣適應,應長川的手指已輕輕落在了他的肩背之上。
冰涼的感覺於刹那間喚醒了他的神經,江玉珣下意識想要躲避。
“別動。”天子的聲音自他背後傳了過來。
“是,是陛下……”江玉珣瞬間頓在原地紋絲不動。
應長川沒有說謊,活血化瘀的藥膏還有止痛的功效。
不消片刻,傷處的痛意便散得一幹二凈,只剩一點點酥麻自背上散開。
廂房內鴉雀無聲。
江玉珣下意識攥緊衣袖,眼觀鼻鼻觀心,只管在心中默默數著數。
燭火照得他原本蒼白的皮膚泛起了柔光。
應長川從鏡中看到,江玉珣的身影隨著燈火一道在銅鏡內虛晃。
溫暖、柔軟的觸感自指間傳來。
應長川不由聽從私心放緩了手下的動作。
……眼前人的肩背正因自己的動作而輕顫。
“況且……”想到這裏應長川手指突然一頓,他輕笑著用稍顯沙啞的聲音道,“況且孤也不願太醫來替愛卿上藥。”
說話間,他的視線越過江玉珣的肩,正對上了對方鏡中的身影。
……天子竟在這一瞬明明白白地講出了自己的私心。
聞言,剛才逐漸放松下來的江玉珣猛地攥緊了手下的衣料。
銅鏡內,墨色的眼瞳中忽然睜大。
稍定下來的心臟在這一瞬瘋狂震顫。
原本白皙的肩背,也在這一刻泛起了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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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冬天好像格外漫長。
桃延郡的雪下了一夜接一夜,似乎沒有停下來的跡象。
現代冰災時常會壓垮電網,同時阻斷高速、鐵路交通。
並在短時間內影響大量人正常生活。
萬幸古代百姓並不依賴電力,入冬後便不再大範圍活動。
從這個角度看,冰雪災害於人們生活造成的影響並不如現代那麽大。
此次受災最嚴重的棱平縣常住人口僅有千人。
棉衣全部發放後,棱平縣百姓也迅速開始自救。
除了自發清理屋院還有街道上的積冰外,部分房屋損毀比較輕的百姓也在官兵的協助下重新整修起了屋舍來。
甚至還有穿著棉衣的孩子,趁在家人不注意時在未清冰的地上滑來滑去。
長街上逐漸有了人氣。
不再像剛來時那般一片死寂。
“……終於可以回溪口城了!”馬背上,莊有梨忍不住擡手伸了個懶腰,“棱平縣衙實在太小了,我這輩子還沒有同那麽多人擠過通鋪呢。”
另一人也忍不住在馬背上活動了一下筋骨:“可別說了,昨天晚上我也不知是被誰踢了一腳,直到現在肋骨還在發痛。”
眾人一邊七嘴八舌討論這一日的住宿環境,一邊騎著馬向棱平縣外而去。
莊有梨雖出身於武將世家,從小學習騎馬。
但是他此前從不敢在馬背上松開韁繩,更別說擡手伸懶腰了。
至於剩下幾名郎官,平常更是能坐車就絕不騎馬。
一到馬背上便束手束腳,變得格外謹慎。
但是現在,眾人的動作卻都輕松隨意了許多。
如今“橋型鞍”已經逐漸在大周推廣開來。
一向喜愛追尋時尚的昭都貴族們紛紛舍棄原本單薄如墊的“低鞍”,改換這種因為堅實的木質馬鞍。
橋型鞍前後突起,可以緊緊將騎馬者的腰臀包裹其中,能夠有效防止他們的身體在騎馬的過程中前後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