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應長川恰好站在篝火前。

高大的背影遮住了江玉珣眼前的光亮,瞬間令他陷入黑暗。

巨大的壓迫感隨之襲來,江玉珣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天子沒有說話,頓了幾秒忽然輕聲笑了起來。

此時無聲勝有聲,“自不量力”四個大字,瞬間從江玉珣的腦海中閃了過去。

這一瞬,好勝心甚至短暫壓過了身為臣子該有的惶恐與尷尬。

雖然我武功一般,但也不要這樣輕視我好嗎!

小半晌後應長川方才帶著笑意問:“愛卿打算如何行?”

應長川的問題真的考到了江玉珣。

他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只得坦白道:“臣……臣暫時還未想好。”

這話怎麽怪怪的……

聽上去就像我真的要做點什麽似的?

就在江玉珣想著如何找補之時,應長川終於緩緩邁開腳步,向著營帳而去:“好。”

……好?

等等,我是開玩笑的啊!

厚重毛氈制成的屏風,將巨大的營帳一分為二。

它雖然能阻擋視線,但半點也不隔音。

因此哪怕燈火皆已熄滅,江玉珣還是要“多此一舉”摸黑在被窩裏更衣。

估摸著皇帝已經睡著,他的動作忽如同開了零點二倍速般緩慢,唯恐不小心發出聲音吵到對方。

一盞茶時間過後。

江玉珣的腦袋終於自被窩裏冒了出來。

“呼——”

憋得有些缺氧的他不由松了一口氣。

沒承想心還沒有徹底放下,江玉珣終於慢了半拍發現……營帳另一頭,不知何時亮起了一盞小燈。

被厚重的毛氈過濾過一遍的燭火,變得格外暗淡。

但足夠照替自己亮眼前這片小小空間。

江玉珣的動作瞬間一滯……應長川的耳力也太好了吧。

想起方才那番話。

他終是忍不住地替幾個時辰前的自己尷尬了起來。

……江玉珣,收起你不合時宜的自信!

-

次日清晨,另一間營帳內。

“阿珣,你昨天晚上怎麽沒有來我這?”莊有梨一臉疑惑地湊到了江玉珣身邊,好奇地問他,“我們兩個等了你半個多時辰呢,實在擋不住困意這才睡下。”

說完還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不遠處,另一名年輕郎官隨聲附和道:“是啊,江大人昨夜在何處休息的?”

江玉珣手腕一抖,差點把米粥從碗裏灑出。

他壓低了聲音對莊有梨說:“我昨夜在陛下的營帳裏。”

江玉珣仍是侍中,宿於天子營帳之外並不奇怪,但說話間他卻不由心虛起來。

難不成是昨晚因為鴿了莊有梨,所以不好意思?

“這樣啊,”莊有梨點了點頭,轉身去向與他同宿的人說,“阿珣昨晚睡在陛——嗚?”

江玉珣:!!!

他立刻放下手中瓷碗,捂住了莊有梨的嘴巴。

末了壓低了聲音:“低調,低調——”

-

馬車再行半日就可以到達爍林郡首邑。

離開駐地沒多久,天子便翻閱起了今晨從昭都送來的奏章。

今日,江玉珣也收到了留守於仙遊宮的玄印監寫的信報。

這封信報足有百頁之多,主要記錄著“歲稔酒”的售賣情況。

看完後,江玉珣便將其總結一番,報予天子:

“啟稟陛下,歲稔酒的供應嚴格限量,已供不應求、有市無價。最近一段時間,臣家中的傭客們正嘗試著勾兌烈酒,預計再陳釀上一段時間,便能推出新酒。屆時這股風潮,必定會被再次掀高。”

讓玄印監制酒到底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如今這項工作已經被交到了江玉珣田莊內的傭客們手中。

作為曾被江玉珣救下的流民,他們極其忠心,是做這件事的不二人選。

江玉珣口中的“勾兌”,也不是兌水。

而是用各種基礎酒,進行組合與調味。

待“勾兌”與“陳釀”結束後,烈酒的口味定能再上一層樓。

應長川輕輕點頭。

“除此之外……”江玉珣停頓了一下說,“玄印監還於昭都發現了私下倒賣烈酒之人。”

“何人?”

“宗正大人之子邢治。”

——江玉珣對這個人的印象還停留在他騎馬裝醉,在大街借酒“炫富”的時候。

萬萬沒有料到,幾個月過去邢治竟然又搞出了新事情!

想到這裏,江玉珣也不禁有些佩服此人。

“信報上說,邢治不但偷他爹的藏酒高價倒賣,甚至還欺負部分富商從未喝過烈酒,用普通的恬酒冒充烈酒售賣。”

而那群富商竟然信了邢治這個紈絝的話,被他耍得團團轉。

直至玄印監將他鎖定、帶走,富商們都沒有意識到自己買到的酒有問題。

江玉珣不由感到無比神奇。

“邢治現在何處。”應長川問。

“回稟陛下,已經被玄印監帶走,現關押在昭都駐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