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我離了她不能活◎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聶照身上, 看他削了截柞樹枝,正穿條魚蹲在火堆旁烤,瞧著比往日更多幾分安靜, 似乎心情不好。

有人走過去,試圖安慰:“夫人還挺……呃……”他呃不出個所以然了,換牛力上前,牛力也吭哧了一會兒, 終於憋出一句:“不愧是你養大的, 還挺厲害的, 教育有方。”

“謝謝,我也這麽覺得, ”聶照說著,吹了吹略有碳化的痕跡的魚, 問:“你吃嗎?”

還挺客氣的, 牛力看看魚, 再看看他的臉,以為他受打擊走神,連魚都烤糊了, 不好再讓他傷心,只能硬著頭皮接過來:“吃。”

聶照便把魚交給他,重新烤另一條, 然後深吸一口氣, 又呼出, 還好有牛力這個倒黴蛋願意吃,否則就浪費了, 小瓦不行再給他吃這種東西, 他恐怕要哭出來。

沒有做飯天賦就算了, 怎麽現在連烤魚都能烤得一團糟?這次絕對要牢牢盯緊,不可以再烤糊了。

聶照皺眉烤得認真,其實在所有人眼中已經是個被媳婦兒拋棄的倒黴蛋了,大家都以為他在借烤魚宣泄落寞,接下來誰都不敢輕易去打擾。

這些聶照心裏多多少少清楚,他覺得這樣很好,除卻客觀設計的原因來說,他私心裏覺得這樣不錯。

世上沒有完全有十足把握的事情,他同姜月今日算是割席,如果他真的輸了,那她即刻就能帶著城池投奔第五扶引,在外人眼中不必是他的遺孀,第五扶引那邊形勢也能更寬裕些,勝算就大些。

況且在商議婚事之初,他就有過約定,一旦他背信忘義,即刻凈身出戶,包括城池一並歸屬於她,他不能與她相伴到老,也算是背信棄義了。

最重要的,這樣姜月在外人眼裏是體體面面的,人人提起她不敢輕賤,無法奚落。

他知道自古以來丈夫戰死的遺孀有多恐懼無措,即便他的妻子堅強,聶照也希望自己生前能照顧她,死後依舊能為她鋪路。

魚又被烤糊,冒著汩汩黑煙,聶照在地上摔打兩下,滅了火,眼眶被熏得有些發紅。

姜月同他不一樣,他的生活小得只能容得下她,根系已經完全埋在她的身體裏,姜月一旦失去生機,他也會隨之枯萎;姜月的生活很大,她樂意和更多人建立聯系,就算離開他,還能好好活著。

公孫太平上次被聶照擺了一道,心中惱火,他一日對著城中百姓,一日就會想起那日的“夾道歡迎”,最令他感到憤怒的,是聶照這個龜孫子將城中糧草劫掠一空,這和土匪有什麽區別?

現下他被妻子背叛,公孫太平心中除了唏噓惋惜,余下只覺得暢快。了不起,你也有今日?

“戒驕戒躁,提防有詐,咳咳咳……”公孫既明曉得次子莽撞,不如長子謹慎,免不得提醒,但只說了幾個字,便猛烈地咳嗽起來。

撫西氣候幹燥,尤其進到八月雨季,早晚溫差十分大,遠比不上中原適合養病。靖北極寒,他在此地兜旋近一年,失了長子,又入撫西,身子已是大不好,說形銷骨立亦不為過,要他騎馬打仗委實逞強,但他不肯在後督戰,因此依舊在前線指揮戰事。

公孫太平經父親提醒,神色收斂幾分,恭謹答道:“兒子曉得了,會多加提防的。若此事為真,聶照此刻必定方寸大亂,正是攻城的好機會。”

公孫既明徐徐點頭,將輿圖鋪開,蒼老的眸子注視著,心中旋即漫上深深的哀愁。

即便這一次能將破碎的山河重新收攏起來,那下次呢?只要這樣的皇帝在一天,矛盾和戰爭就永遠不會有停止的一日。

姜月還沒忘護城河裏油紙的事,她總覺得哪裏不對,占領府衙挨個將人敲打一番後,第一件事就是打發監市再撈一遍護城河。

城備空虛,她的親兵將撫西城團團圍住,城內差役官員縱然心裏打鼓,但還是不得不聽她的話。

猶記當年在都督府設的請君入甕局,至今死的人墳頭草都兩米高了,她可不是什麽嬌滴滴見血就暈的女郎,殺起人來相當順手。

“姜斤斤,我心裏總有點發虛,”李寶音替她打發了市監的人,忍不住扯扯姜月衣袖,“你說現在這樣,咱們晚上還能安心睡好覺嗎?萬一你那個相公真有什麽忠臣余黨,半夜殺進來把咱們兩個剁吧剁吧扔進河裏怎麽辦?”

她說著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背後泛起陣陣寒意。

姜月曉得了,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何況被咬了兩次,就是頭豬現在也該長教訓,所以現在戰戰兢兢,生怕把命搭進去。

寶音真的變得膽小惜命了許多,姜月也不知道這算好事還是壞事。

她攬過對方的肩膀拍拍:“沒問題的,就算有問題,也不會危及生命,最多他們把我們綁了交給聶照,你安心就是,而且有我和你睡在一起,我保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