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離開黃金籠的第九十四天

兩人破開法陣, 離開雪月巔的殿宇,極速向遠處掠去。

那本該能夠維持一炷香時間的魂靈,卻因為受了扶雪卿一擊而早早罷工, 歸於虛無。

未曾提前預料到這種情況的許嬌河登時兩腳一空, 整個人便要從萬丈高空中墜下。

驚叫還未出口,幸得眼疾手快的紀若曇一把摟住。

他單手持劍, 另手托抱許嬌河的腰肢, 但逃離的速度終究被耽擱了一瞬, 身後依稀可見的法陣破洞中傳來一陣渺遠的笛聲, 旋而如月升漲潮的海浪一般迅疾而無息地迫近二人。

不過須臾, 驚魂未定的許嬌河再度受到影響。

她的眼前忽然出現了一片爛漫花田, 源於年少時唯一一次陪伴嫡小姐出遊踏青的記憶。

無限接近真實的畫面叫她情不自禁伸出手去,試圖掙脫紀若曇的懷抱,撲入那片溫暖美好的假象。

“嬌河!”

紀若曇叫她的聲音又輕又急,可他眼下實在無法一邊趕路一邊喚回她的意識, 只好被迫在半空停了下來, 用額頭抵著額頭的方式,將自己靈台內的清氣源源不斷輸入許嬌河的眉心之中。

於是扶雪卿和遊聞羽趕到時,瞧見的便是這樣一幕令他們眥目欲裂的場景。

扶雪卿按耐不住罵道:“死到臨頭還敢跟嬌嬌你儂我儂!”

紀若曇並不理睬他, 一個眼神也奉欠。

他抱著尚未醒轉的許嬌河後撤十來丈, 遙遙同扶雪卿對望。

他唯有一人, 手秉一劍。

而扶雪卿身後則帶著千軍萬馬。

奇怪的是, 扶雪卿卻沒有下達任何上前圍攻的命令, 他深深凝望著紀若曇嵌入許嬌河衣衫間的手掌, 而後額頭青筋微浮, 反手拿起掌心的潔白骨笛再次吹響惑人心智的魔音。

純粹的清靈之氣激蕩著迷亂的神魂,許嬌河在兩廂角力之下緊皺眉頭, 視線重新恢復了聚焦。

縱然能夠保持理智,但她依舊頭痛欲裂,涔涔冷汗濡濕了後背的褻衣布料。

“這、是什麽……我的頭太疼了,感覺要、爆炸了……”

許嬌河的每個字都說得艱難,她用手捂住耳朵,試圖減輕無孔不入的魔音。

“它出自骨笛業海,是扶雪卿的本命武器之一。”

紀若曇不忍見她難受,說著便用掌心托住柳夭的劍柄,而後向前用力一推。

薄利的劍刃登時橫轉,灑落漫天光弧,自發在眾人眼前使出由慢到快的招式。

劍招逐漸舞成繚亂的弧影,如碎星灑落,似銀蛇狂舞,抵禦著幾欲穿透靈魂的笛音。

隨著柳夭的舞動,許嬌河這才勉強克制住心頭因為疼痛,而想要跪地臣服於扶雪卿的怪異熱望。

笛音渺渺,劍鳴錚錚。

柳夭一式結束,扶雪卿亦終於不再吹奏,徐徐收住了笛音。

他冷凝的目光在不具實形的軌跡中精準跟隨柳夭偏轉,口中低道:“無衍道君,你既然使出了克制業海笛音的驚劍訣第六式……又何以不令當世無數妖魔聞之色變的破妄重現人間?”

破妄劍碎的事實,紀若曇知,許嬌河知。

在一刻前,遊聞羽也猜到了幾分。

許嬌河驚訝遊聞羽居然沒有告訴扶雪這個消息。

但只要扶雪卿不清楚真相,攻擊和行動間便會帶上幾分忌憚。

這亦是有利於他們的一點。

紀若曇依然不答,反而抓緊時間掐訣招來兩朵雲彩,浮在了許嬌河的腳下。

他與她面對面道:“業海極損魔氣,輕易不得用,扶雪卿既用到了它,顯然是不打算讓我們離開這裏了,你靈寶戒內的物件俱已失效,唯余母親留下的保命符篆可用,別輕舉妄動,看準時機再用。”

許嬌河望著紀若曇微沉的眉眼,並不明白他這番交代是什麽意思。

幾十丈外,扶雪卿卻給出答案:“業海一出,四相連封陣,我的陣法已成,看你如何逃出生天!”

說話間,四只頂天立地、堪比法相金身大小的魔物自東南西北角出現。

有的渾身赤紅,模樣類鳥,有的青綠縈繞,如同惡蛟。

東西兩邊,又有一只獠牙粗壯的猛虎和一條身披雙羽的黑蛇各自鎮守。

紀若曇目不偏轉,負劍前往。

事情進展到這一地步,除非分出勝負,否則誰也不會再使出卑劣手段強奪許嬌河。

無需多言,他和扶雪卿之間自發形成了一種磊落的默契。

遲鈍的許嬌河眨了眨眼,她後知後覺地打開靈寶戒,翻找出陣符,想要在第二道法相金身的掩護下帶領紀若曇逃跑時,才領悟了臨走前紀若曇的話中的意思。

符篆失靈,靈寶無效。

眼下只剩掌心兩道保命的符篆可以發揮效用。

紀若曇沒有請求她召喚魂靈供自己使用,是打定了主意,要親去破開陣法,讓她趁機逃命。

“……”

許嬌河很想揪著紀若曇的領子問問,究竟是誰允許他這麽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