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傅雪舟的這句話瞬間打碎了他偽裝出來的冷漠, 流露出了示弱的那一面。

樓延腳步一頓。

他沒想到傅雪舟竟然會問他這種話,樓延一時沉默了。

傅雪舟從他的沉默之中好像得到了答案。男人自嘲一笑,聲音變得更加低啞, “樓延, 你推我下極寒地獄前說的話, 是真話還是假話?”

緊閉的房間內,空氣好像隨著傅雪舟的這兩句問話而飛速減少。

樓延仍舊沉默著, 在這一刻他想了很多很多的東西。有推下傅雪舟時的高興,有得知真相時的憤怒,還有以為傅雪舟真的死亡時的空茫。

傅雪舟擋在他身前替他擋住詭異之主攻擊時的身影閃過, 灰伯爵的面容也從他腦海中閃過, 然後是記憶鋼筆寫的那幾段話, 最後是紛紛而下的大雪, 與門縫間投射到他身上的光束。

傅雪舟的冷漠與自大,他的仇恨和尊嚴,還有他決定好的以後只當個陌生人的決定。

呼吸聲淺淺, 樓延沒有說話,傅雪舟緊緊盯著樓延的背影,手背上青筋繃起, 他在等待著樓延的話。

像個死刑徒在等待著最後的審判。

樓延最終道:“是真話。”

傅雪舟猛然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在他耳邊碎裂,他整個人僵硬地一動不動, 明明早已把心臟給了灰伯爵,他卻莫名感覺到了心臟撕扯的痛楚。

寒冷漫上他的全身, 傅雪舟覺得這樣的冷竟然比極寒地獄下的冷更勝一籌。

幾乎冷得他以為自己又死了一次。

樓延背對著傅雪舟, 聲音平靜地道:“我說為了殺你才和你虛情假意的話是真話, 恨你也是真話。如果不是鬼婚契, 我不會跟你發生親密關系。我在一開始, 也的確厭惡你的碰觸。最後跟你做的那次,也是為了解開鬼婚契。”

傅雪舟沒有說話了。

房間內再一次陷入了沉默,這樣的沉默幾乎可以逼瘋人。

樓延有些出神地盯著門把手,眼睫微微動了動。他下意識想要逃離這種令他不適的氛圍,於是打開門走了出去,在即將關上門的時候,樓延情不自禁地回過頭看了一眼傅雪舟,神色一怔。

傅雪舟一動不動地坐在床上。

他竟然哭了。

傅雪舟竟然,流淚了。

……

樓延回到甲板上,繼續坐在自己的椅子上釣魚,神色看起來有幾分奇怪。

段澤歌已經釣了一整桶的魚,美滋滋地瞥了一眼樓延,拿起一旁的保溫杯,笑著問:“你和他聊得怎麽樣?”

“該問的都問清了,他最起碼在死之前不會毀滅世界,”樓延頓了頓,忍不住想跟段澤歌傾訴一下,“他哭了。”

段澤歌被嗆得噴出了一口水,“咳咳咳,傅雪舟哭了?!”

樓延默默點了點頭,把兩個人的對話簡單說給了他聽。段澤歌聽完後將保溫杯擰上,沉吟片刻問道:“你看到他哭了是什麽感覺?”

樓延沉默了一會兒,段澤歌很有耐心地等著他的回答。過了幾分鐘後,樓延才緩緩道:“說實話,我有點心軟。”

段澤歌道:“只有心軟嗎?”

樓延扯唇笑了笑,“其實還有點快感。”

段澤歌眨眨眼睛,“嗯?”

“一個長得好、實力強、遊離於世界之外像個神明一樣的天之驕子為你沉淪在愛情裏,為你掉眼淚,你能不爽嗎?”樓延淡淡地道,“我就有這種爽感,一想到對方還是我以前的仇人,一想到傅雪舟以前那種誰也瞧不上的冷酷無情的樣子,這感覺就更爽了。”

只是。

樓延垂眸看了眼海面。

他在當時竟然有種手足無措的感覺,甚至差點關不上傅雪舟的那扇房門。

段澤歌失笑:“不愧是你啊樓延。”

他興致勃勃地問:“那你之後打算怎麽對他?”

海風一吹,樓延閉上了眼睛,感覺到了撲面而來的涼意。他的整個人泡在這股涼意之中,好像浸入大海之中,理智和情感分扯得一清二楚,幹幹凈凈。

“我已經拒絕他了,以傅雪舟的性格,他被我那麽說完之後絕不會再纏上我。我和他以後不會有任何關系,”樓延聽到自己說,“我想了很多,也想了很久,這是最好的結果。我和他之間的誤會該解開的也解開了,該報仇的也報仇了。一切的一切,我想一刀兩斷,了斷得幹凈果斷一點。”

樓延頓了頓,“我承認我對他心動過……也承認他的感情讓我有一瞬間的動搖。但我和他真的不合適,傅雪舟骨子裏的獨.裁和冷漠直到現在也沒有改變。他不知道尊重別人,也不知道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想法和自我。傅雪舟太自大了,不巧的是,我也是個很自大的人,也是個掌控欲同樣很強的人。我接受不了傅雪舟對我的掌控與占有欲,接受不了他改變了我的人生卻一句解釋也沒有。我們兩個人真的不合適,一點兒也不般配。這麽不般配的我們根本沒法在一起,就算這次彼此能和解,也早晚會出現下一次的崩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