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姜姒妗也是如此,這一病便是臥床數日,周渝祈許是惦記著她的病情,不似往日那麽晚地回府了。

七日後,姜姒妗的病終於痊愈,不再覺得渾身乏力,也不顧安玲勸阻地下了床。

她覷了眼安玲,安玲有點不敢對上她的視線,姜姒妗心底輕嘆:

“不躲著我了?”

安玲的眼睛一下子就紅了,險些哭出來,這些時日,她常覺得愧疚難安,自作主張地給姑娘請來裴大人,卻不知這種結果是福是禍,所以,這段時間,除了必要的伺候,她都不敢往姑娘面前湊。

她自小就入府伺候姑娘,這些時日的躲藏,簡直是在她心頭割刀子。

安玲抽噎:“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沒用。”

姜姒妗在醒來後就得知當時她昏迷的情況,她感念安玲的好意,也的確對此番情景覺得為難,但能怎麽辦?

她能怨懟安玲麽?不能。

安玲一心救她,豈能叫她受累後還寒了心?

姜姒妗:“你心心念念救我,我若怪你,我成什麽人了?”

安玲忙ʝʂց忙搖頭:

“姑娘心善,都是奴婢的不是。”

姜姒妗攔住她的話,她輕垂眸,掩下眸中情緒:“事已至此,再追究責任也無濟於事。”

安玲呐聲:“可是……”

她觀姑爺最近作態有回心轉意之跡,待姑娘也和往日在衢州時相同,一切都仿佛都在往好的方向走,偏偏其中混了個裴大人進來,隱患尚存,且無法根除,讓安玲如何能心安?

這時,門被從外敲響,傳來奉延的聲音:

“姑娘,是我。”

安玲忙擦了淚,姜姒妗也深呼吸一口氣,府中婢女不多,主要是在她的院落和廚房,裴初慍來那日,安玲屏退下人,院中的婢女根本不知那晚究竟發生了什麽,除此外,只一個守門的林三,還是奉延帶來的人,賣身契也在姜家,讓其守口如瓶也不是難事。

府邸牌匾掛著周氏,周渝祈也是一家之主,但在這個府宅中真正有話語權其實只有姜姒妗一人罷了。

姜姒妗染病這些時日沒有和奉延見面,如今病愈卻是躲不掉了。

她輕咬唇,些許窘迫和難堪掩在心間,她其實有點不知該怎麽面對知道她和裴初慍這等事的奉延。

許久,姜姒妗方才輕聲:

“進來。”

她聲音悶悶的,有些聽不清,但奉延已經踏門而入了,二人對視的一刹,他瞧見姑娘不著痕跡地抿了下唇。

奉延心底嘆氣,猜到姑娘在想什麽,只覺得無奈。

他如今只得慶幸那日沒有對安玲打破砂鍋問到底,安玲說得對,這種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和信任與否無關。

奉延只當作沒發生那日的事,恭敬地公事公辦:

“陳管事傳來消息,和頌雅樓的契約已經簽了。”

早些時日便在商討此事,契約是昨日正式簽訂的,陳管事也知道姑娘最近染病,今日一早才報上來。

姜姒妗聽見頌雅樓三字,頗些不自在地偏開頭,去看楹窗外的糯米條,糯米條恰是花開時候,粉粉白白地攢在一起,勾人眼球,她仿若被這糯米條勾引住心神。

見狀,奉延沉默下來。

安玲都有點看不下去這場面,室內氣氛一時有點尷尬,半晌,奉延無奈:

“姑娘。”

三人一同長大,情誼不比其他人,又都是她的陪嫁,在現時,說句難聽的,奉延和安玲對於她來說,是比周渝祈還要能夠親近信任的人。

無他,某種程度上來說,奉延和安玲是屬於她的財產。

姜姒妗不想面對,卻不得不面對。

只一時逃避,她很快又移回視線,她低低悶聲:“知道了。”

奉延要說的事不止這一件:

“福滿樓的東家要見姑娘。”

姜姒妗強迫自己忽視掉某些難為情的情緒,她一點點正色,杏眸輕擡:“宋謹垣?”

姜姒妗陡然想起裴初慍和她說過的話——一旦你拒絕了頌雅樓的消息傳出去,不會再有人敢和姜家接觸——不是恐嚇,與之相反,她和頌雅樓定下生意來往的契約,宋謹垣得知消息後,會不會生出想法?

昨日才簽下契約,就傳來宋謹垣要見她的消息,姜姒妗就知道答案了。

看來,宋謹垣是隱約知道頌雅樓的背景的,否則,他的動作不會這麽快。

姜姒妗輕呼了一口氣,她是個商人,不會過於清高,能拿下的好處,她當然不會讓出去,她眸底閃過一抹神色:

“讓陳管事告訴他,我明日午時有閑暇。”

見姑娘終於恢復正常,奉延心底松了口氣,姑娘許多日沒出門了,她或許沒有察覺,但安玲和他都意識到姑娘最近的頹廢和懨然。

奉延也不知道怎麽幫姑娘化解情緒,但一時想不明白,便不如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