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周渝祈休沐結束,又重新恢復當值的日子,他又初入朝,平日中空閑時間不多。

姜姒妗來京城數日,對京城的狀況也有了了解,給衢州的父母寫了信,終於騰出時間忙碌京城店鋪的事情。

“姑爺今日又從庫房支出一百兩。”

話是安玲說的,安玲臉色有點不好看,低聲嘟囔了些許什麽。

姜姒妗握住杯盞的手也不由得一緊,她知道安玲在埋怨什麽,她心底也有些愁緒,家中只有她這個獨女,對她自是從不吝嗇,如何管理家中店鋪是父親親自將她帶在身邊教導的。

她不算吝嗇,卻也舍不得這般大手大腳的花銷。

銷金窟,銷金窟,再多銀錢都不夠往裏填的,豈是口頭之言那般簡單。

京城的開銷和在衢州時不同,姜姒妗不禁覺得肩上的擔子又重了些許,她蹙著黛眉道:

“將京城幾家店鋪的賬本拿來給我看看,明日我去店中一趟。”

安玲忙忙讓人去拿了。

賬本早在她進京沒幾日就送來了,能被她父親安排管理店鋪的管事都是信得過的,賬本沒有問題,姜姒妗細細看下去,待看見收支時,也不知是該松口氣還是提著心。

如今府中支出的大頭就是周渝祈平日打點花出去的錢,姜姒妗雖不喜歡周渝祈的結交方式,但他有心往上走,姜姒妗也不想拖後腿。

姜姒妗連跑幾日店鋪,整個人都瘦了一圈,白皙的下頜尖細,臉只有巴掌大小,周渝祈看見心疼不已:

“都是為夫不好,讓夫人受苦了。”

姜姒妗不是個付出還要不留名的人,她伏在周渝祈懷中,點了點他的肩頭:“覺得我辛苦,便將我的好都記在心頭。”

周渝祈連連保證:

“絕不敢相忘。”

他目光灼灼,眼底都是懷中人,讓室內只看一眼都覺得溫情脈脈。

安玲悄聲退出去,她皺著一張臉,郁悶地撇了撇嘴,和奉延低聲嘀咕:“罷了,姑爺雖不知節儉了點,但好在一心都是姑娘。”

奉延瞥了她一眼,對這番言論不置可否。

姑爺要是當真一心都是姑娘,壓根不會日日都往煙花之地跑,結交的辦法多了去了,老爺辦生意時也只見送禮,不見整日流連那些處所。

奉延心底有意見,但他和安玲有一點相同,便都是期盼姑娘過得如意,也只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懶得將這些話說出來破壞氣氛。

畢竟姑爺如今並未真的對不起姑娘。

商鋪的事忙完一段落後,姜姒妗總覺得安玲有些欲言又止,梳妝台前,姜姒妗替自己調整了一下玉笄,從銅鏡中瞥了安玲一眼:

“你這幾日心不在焉的,到底要說什麽?”

室內有婢女在,有的在布置早膳,有的端著銀盆和脂粉,安玲有些扭捏,言語不詳道:

“姑娘,您還記得夫人和您說過的話麽?”

她仿佛是在說什麽心虛的事,聲音含糊,有點不清楚。

姜姒妗不解地看向她。

安玲有點啞聲,片刻後,她湊近姑娘低聲:“夫人之前說秋靜寺很靈驗……”

她後半截的話音被咽了回去,但饒是如此,姜姒妗也知曉她要說什麽。

姜姒妗輕垂眸,瞧著平靜,但私底下,她握住玉簪的手卻是在一點點地收緊,就如同她現在的心情。

她嫁入周家兩年了,至今不曾有半點消息傳來。

周渝祈雖然一直沒有催促她,但家中卻隱隱有些擔憂,臨行前,娘親特意叫她回去過一趟,便是擔心此事。

猶記得當時娘親和她說的話:

“他先前沒有功名,一直待在衢州,你爹還能壓住他,如今他入朝為官,我姜家只是一介商戶,給不了你什麽助力,娘這心底著實擔憂。”

人心易變,尤其是在身份發生變化時,想法自然也會發生變化。

曾經姜家是周渝祈的助力,如今卻不是了,甚至隱隱有些拖累周渝祈,尤其是姜姒妗一直不曾有孕,也會給人落下口舌,誰都不能保證這樣時間一長,周渝祈會不會心底有些想法。

她娘親疼她,即使心底再擔憂,也不敢給她亂喝什麽偏方補藥,只怕會壞了她身子。

臨幸前,她娘親便憂心忡忡地說起秋靜寺靈驗,讓她如果有時間不妨去看看,怕直言惹得她上心,甚至只能隱晦提醒。

姜姒妗輕輕撫摸小腹,有一刹那,她杏眸中仿若有些許的黯淡。

她一直覺得兒女緣分要順其自然,便是她強求來了,人心要是有了改變,也不是她能誕下子嗣就能阻擋得了的。

再說,這一趟京城之行總讓她心底隱隱覺得不安。

安玲不知她在想什麽,只見她這幅模樣便有些心疼,姑娘嫁人久了沒有身孕,外間不是沒有閑言碎語,只是安玲不敢讓人傳進姑娘耳中。

在一些人眼中,嫁人兩三年還沒能誕下子嗣仿若就是罪大惡極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