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毛腳女婿(第2/2頁)

叔叔笑眯眯地問,“佳佳,這套房是不是你和小莊的婚房啊?”

莊圖南不答而答,“我今天才曉得那套房在靜安區。”

一屋人聞言神色各異,堂妹夫有心幫莊圖南解圍,繞回了剛才的話題,“知青一輩子只能回來兩次?”

爺爺和李父一起點頭,“政策規定。”

爺爺看向莊圖南,“小莊說他姑姑也是知青……”

莊圖南道,“是,我小時候沒見過姑姑,一直到知青返城大潮後,我才第一次見到姑姑,再後來,高考完,見到了姑父。”

小臥室裏,堂妹半歲的兒子突然醒了,他見沒人在邊上,哇哇大哭起來,嬸嬸示意莊圖南,“小莊,尿布就搭在架子上,你去幫忙換塊幹凈的。”

莊圖南立即起身,進屋去給孩子換尿布。

莊圖南沒有經驗,不小心把屎蹭到了床單上,他趕緊叫了堂妹夫幫忙找出幹凈床單,換了幹凈床單後很有眼色地去廁所搓床單了。

這段小插曲絲毫沒影響屋內的氛圍,客廳裏依舊談笑風生。

晚飯後,莊圖南辭別長輩,自己回了出租屋,李佳把他送到門口,輕輕握了握他的手,轉身又回去和家人聊天。

又過了一會兒,爺爺奶奶有些困了,李佳李文也準備回去了——三室一廳住不下這麽多人,李父李母在客廳打地鋪,李佳姐弟必須回各自的出租屋和宿舍住。

安置房偏僻,離公共汽車站也遠,從安置小區到公交站的馬路還沒有完全修好,坑坑窪窪的,李父李母打著手電送兒女,一家人慢悠悠地邊走邊聊。

李佳的語氣很平和,拉家常一般開口問,“麽得魚,清蒸魚、紅燒魚都沒有,毛腳女婿上門要有魚的,沒魚就是家裏不同意,麽得魚,也沒有紅包。”

李母道,“你嬸嬸說……”

李佳慢悠悠道,“莊圖南給了阿文和毛頭一人一個紅包。”

李母訥訥地說不下去了。

李文打圓場,“姐夫沒有不高興,他家不一定有這個風俗……”

李佳笑笑,“他蘇州人,又在上海待了那麽多年……”

李佳溫溫柔柔地抱怨,“他老師再三和他說,要有眼色,魚端上來,要等嶽父母先動筷,還只能撿尾巴上一小塊吃一點,好啦,桌上麽得魚。”

李佳笑著繼續發難,“一屋人,為什麽讓莊圖南去洗碗、換尿布?還有,為什麽要提我的房子?”

李母打圓場,“毛腳女婿上門要有眼色的,就是要幹家務的,小莊又不怎麽說話,幹點家務好啦。”

李父面子下不來了,“囡囡,你是在怪你爸媽?”

李佳默不作聲,一家人繼續向前走。

李佳成年已久,在家中話語權越來越重,李父緩和了語氣,“囡囡,今天爺爺奶奶叔叔嬸嬸說的話做的事都是給你撐台面,不讓小莊將來欺負你,叔叔嬸嬸和你們關起門再有矛盾,對外還是一家人。”

李文也道,“姐,你自己買的房為什麽不能說。”

李母道,“佳佳,那套房要想做婚房也好的,將來一家人擠擠一起住,爸媽還可以照顧你。”

李佳心中突然浮現出浦江小區窗外的天空,微不可見地搖了搖頭。

李佳繞開地上一個坑,慢悠悠道,“我有位本科同學從國外回來,我們上海同學AA請他吃飯唱卡拉OK,我是班長,大家把錢交給我,我去前台付,莊圖南遞給我的錢是兩份,他幫我在人前撐台面……”

李佳委屈道,“他尊重我,你們真要幫我撐面子,就該尊重他,桌上沒魚、買汏燒這些事麽得腔調的!”

李母道,“你嬸嬸說,你妹夫還沒領證就上交工資卡了……”

李佳抓住媽媽的胳膊晃了晃,“妹夫沒房子,住爺爺奶奶家,工資卡只夠吃飯的。我上的大學比妹妹好,嬸嬸老早就不高興了,現在找的男朋友又比妹夫好,嬸嬸恨不得我嫁不出去的,恨不得我和男朋友分手,媽媽你別聽嬸嬸的。”

李佳笑,“以前大家工資就幾十塊,上交工資卡也就是交個生活費,現在不一樣了,媽媽你願意阿文把房子給其他女孩子不?”

李母欲言又止,李佳已經換了話題,“上門搶著買汏燒是看毛腳有沒有眼色、會不會處事,莊圖南在單位幹得老好,不需要證明了。”

談笑間,李佳的心情染上了幾分悲哀,農場環境封閉,爸媽的生活圈子也以當年的上海知青為主,他們對生活的認知還停留在三十年前的上海弄堂思維裏,他們的回歸不僅僅需要她經濟上的支持,更需要她耐心的引導。

李佳惆悵地想,她對父母的態度也要像對甲方了,循循誘導,有策略,講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