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兩只竄天猴的私奔

莊圖南太喜歡同濟的大學生活和學術氛圍了。

校風嚴謹——校規嚴格禁止學生談戀愛;行政管理嚴格,除了上課,各班各系每周五固定政治學習,各年級有不同的學工學農集體勞動。

校風嚴謹的同時,生活環境和學術氛圍極其自由浪漫。

如果說高中拓寬了莊圖南精神世界的維度,讓他的思想和認知得以向外延伸,那麽大學則同時拓寬了維度和深度。

校園文化中,詩歌和詩社首當其沖。

詩歌是當代文學創作的中流砥柱,高校詩歌創作又是新詩的中堅力量。幾乎所有的學生桌上或床頭都有著或多或少的詩集或摘抄本,學生們追逐著北島、顧城、舒婷、楊煉等著名詩人的新作或名句,體會著詩句中對歷史和現實的批判,對人性和情感的思考,對時代和民族的思索。

自1981年復旦率先經過審批,成立了國內高校首家校級詩社後,上海各高校緊隨其後,紛紛成立了校級詩社。系院常舉辦賽詩會、創作比賽等;詩社自行出版了《詩耕地》《太陽河》《樂隊離開城市》等眾多名噪一時的校園詩集;各高校間還常有聯誼活動,詩社們以“詩歌朗誦會”的形式在各校巡回登場。

除了詩歌外,其他人文學科的氛圍也濃。

圖書館裏除了教科書、雜志期刊,還有很多社會上很難接觸到的哲學、歷史等人文書籍,弗洛伊德的《性愛和文明》,叔本華的《生存空虛說》,盧梭的《懺悔錄》……

學校外文書店中有西方美術,西方哲學書籍,過期的原版《時代》英文周刊……

學校經常舉行講座,各領域的專家們向學生們介紹當前最新科技前沿的動態,探討改革開放中湧現的思潮……

英文老師為了提高學生們的英文水平,上課時播放了很多英文歌曲和經典電影片段,在一個電影片段中,莊圖南再一次聽到了熟悉的、曾震撼他的曲調,《D大調波蘭舞曲》。

書籍、講座、辯論、沙龍,舊觀點被反思、被批判,新思想層出不窮地產生,新思潮波濤洶湧地湧現。

新世界遼闊深遠,卻又觸手可及。

開學後不久的中秋詩會上,莊圖南親身感受到了大學詩歌創作的震撼。

同濟大禮堂內外擠滿了人,水泄不通。《上海文學》《萌芽》等雜志的編輯們、上海市眾多文化界表演藝術家和學生們齊聚一堂,台上,學生詩人們慷慨激昂地針砭時弊,台下,狂熱的掌聲時不時地狂風暴雨般響起。

莊圖南沒搶到座位,只能擠站在禮堂走道的人群中,他身邊的窗台上也爬滿了人,所有人都在詩歌的激情和力量中顫抖、呐喊。

象牙塔內喧嘩騷動,蘇州城也不遑多讓。

《語文報》《作文通訊》等全國性少兒文學雜志湧現,雜志以學生為主全方面地開展文學活動,刊登作品、征文評獎、舉辦中學生文學夏令營等等。蘇州市各中小學都有了文學社團,莊筱婷在老師的指導下在《作文通訊》上發了兩篇文章,並用稿費給黃玲買了一條漂亮的金銀絲圍巾。

舞廳文化開始流行,城裏突然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了很多商業舞廳,棉紡廠附近就有三家,很多年輕職工一下班就匆匆換上襯衫、連衣裙和皮鞋,成群結隊地買票入場,在朦朧的燈光和勁爆的音樂中旋轉狂歡。

小院沒有卷入這場流行,黃玲和流行絕緣,宋瑩沒時間沒心情去跳舞,她忙著在家吼孩子。

鎮院大神莊圖南去讀大學了,皮猴林棟哲翻天了。

正如莊超英所料,林棟哲對文學不感興趣,沒有加入任何文學社,他淘得與眾不同,淘得卓爾不群。

林棟哲先是得了蘇州中學生魔方競賽第三名——據比賽現場的人說,林棟哲十指翻飛,棉紡廠生產模範的手指都沒他靈巧——成了知名魔方高手,在林武峰和宋瑩還沒反應過來時,他又憑借一曲張國榮的《Monica》披荊斬棘,拿下了校際勁歌熱舞大賽一等獎。

與之對應的是,林棟哲的成績一路下滑。

林棟哲是初三畢業班學生,成績至關重要。

林棟哲也大了,林武峰不好老打他了,只能靠宋瑩獨挑大梁,宋瑩恨鐵不成鋼,聲嘶力竭地吼了又吼,可收效甚微。

林棟哲的分數沒提高,宋瑩卻已心力交瘁,她強烈地思念莊圖南,一次吼完,宋瑩情真意切地對丈夫說,“武峰,我好想圖南啊。”

林武峰深有同感,“沒人幫咱們鎮著棟哲了。”

宋瑩蔫蔫道,“走了個圖南,來了個鵬飛,表兄弟倆長得還有點像,可……可差別也忒大了。”

林武峰更理解了,“鵬飛是好孩子,就是比棟哲還貪玩。”

宋瑩道,“如果說棟哲是竄天猴,鵬飛就是齊天大聖孫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