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消除烙印沒有想象中那麽痛苦。

她還以為要疼得厲害, 最後只稍稍疼了一下,像打了一針,很快就好了。

定是秦江月做了什麽。

但薛寧也沒有多受用。

她有些悶悶不樂, 等他說結束了, 就從乾坤戒取出一面鏡子照了照, 脖子上果然幹凈了。

整日帶著那個烙印, 好像個吻痕,未免被人圍觀, 她都刻意穿領子高一些的衣裳,以後終於可以解放了。

收起鏡子時, 發現秦江月已經去做下一件事,也是這次出來最重要的一件事。

祭祀。

印象中的祭祀畫面都比較血腥,充滿宗教色彩,但秦江月做起這件事來很有美感。

他手中拿著個錦盒, 薛寧猜到那裏面是長聖的一顆心臟,便覺得真是浪費了那麽好看的盒子。

蛇皮袋是他最好的歸宿。

“昨夜教你如何吸納信仰之力,現下便再自己試一次。”

秦江月開口,薛寧看了他一眼, 他認真嚴肅, 一點柔色不帶的時候,是比較冷酷拒人於千裏之外的。

他肯定看得出她不高興。

若她不是那麽了解他,和他不是這樣可以放肆的關系, 就不會介意他的性格。

心裏越發有些堵,也不跟他道謝應好, 只默不作聲地照做。

秦江月將錦盒打開, 用靈力托出長聖的心臟,作為魔神的心臟, 即便是他也最好不要直接接觸。上次直接拿給薛寧看也太過血腥,臟了手,恐惹她越發厭煩。

她現下已經足夠厭煩他了吧。

秦江月腦子裏快速過了一下便開始祭祀。

時辰不早,再過一會兒守護廟宇的凡人會來這裏,他們得在那之前離開。

晨光熹微,霧氣蒙蒙,薛寧和秦江月站在樸素廟宇後的一道光束之中,他口中念著冗長復雜的咒文,薛寧一個字都聽不懂。

銀色十字法陣出現在他們腳下,薛寧位於法陣中央,秦江月則懸於法陣之上。

他手中托著的心臟時隔多日依然鮮活跳動,她完全不懷疑,將心臟此刻放回長聖身體裏,它依然可以恢復原狀。

魔的生命力是人族的數倍,甚至高於神族和仙族,原書裏長聖的七護法曾說過,大家都是托生一回來到這世間,誰活得更長都是憑本事,緣何魔就要是最低等?

是長聖給了魔另外一個可能,他們成為了歷史中的勝利者,才擁有在結局長聖隕落前那幾萬年當家做主的時光。

所以不管最後結局如何,他們是否灰飛煙滅給長聖陪葬,魔本身並無怨言,也不逃脫。

僅對於七護法來說,他甚至是樂意陪葬的。

鮮血的顏色刺眼,薛寧看得頭疼,就閉上眼不看了。

法陣一點點升起陣光,心臟如同粉碎了一般,化為血色靈光,一點點融入法陣的每一道溝壑裏,直到法陣全部變為紅色。

“起陣。”秦江月提醒薛寧。

薛寧已經擡起手,結印起陣,其實不用他提醒。

到了這會兒,已經不需要秦江月再做什麽。

他收手立在原地,靜靜看著她成長的模樣,假以時日,她可能再也沒有需要他的地方。

他能幫她的地方會變得越來越少。

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又將手按在心口處,秦江月的表情始終沒有變化,變化的可能只是這顆心。

長聖的心臟臟汙,充滿戾氣,怨念,以及絕望。

哪怕用紫金盒阻隔,仍會擴散出來,影響到外界。

但秦江月知道他的情況不是被這顆心臟影響。

若只是因此,將心臟祭祀了也就沒事了。

怕只怕一切來源於自身,與其他掛礙無關。

薛寧這次吐納得很快,不過一刻鐘便好了。

她隱隱覺得丹田發熱,收了陣勢剛要開口,秦江月已經先道:“祭祀來的力量和信仰之力不同,呼吸吐納的速度便也不同,若覺得丹田燥熱亦是正常,你如今不過築基,魔神的心臟作為祭品對你來說太‘補’,回去後要些時日細致渡化。”

薛寧張張嘴又閉上,過了一會才慢吞吞吐出一個:“哦。”

秦江月看她片刻道:“該回去了。”

廟宇前傳來腳步聲,很輕,有些急促,薛寧知道應該是廟宇的守護者來了。

人間所有的神廟,不管大小,都有各自的守護者。

挑選守護者很苛刻,要對廟中供奉的神或真君有足夠的信仰,心無雜念,還要日日打點這裏,風雨無阻,幾乎是沒有時間做其他活計的。

凡人先要謀生才能有功夫談及信仰,所以也不是人人都願意去做守廟人。

薛寧有點想看看自己的守廟人是誰,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你若急可以先回去,我到前面看一眼。”

她隱去身形,提著裙擺往廟前走去,秦江月不免失語。

他若急可以先回去?

他怎麽可能有急。

……這樣生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