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慕不逾在這麽多人面前被秦江月下了面子, 哪怕隔著天幕,也能感覺到他的不悅。

但他克制著,並不發泄出來。

“為何教不了。”他冷冰冰地問, “近日身子更不好了?你法閣裏來, 我為你注靈。”

慕不逾是法修, 他來為秦江月注靈不會使他傷勢更重, 確實可以幫他緩解痛苦,但秦江月還是拒絕了。

他一言不發, 背對著所有人,手擡起, 在傅蘅蕪的注視下喚出了降魔劍。

傅蘅蕪看到降魔劍的一瞬間眼神就炙熱起來。

他從前在人界是個散修,漂泊無依。

在慕不逾找上他之前,他都不知道自己和那位天下聞名,凡人為其建起無數廟宇的潮凝真君一樣, 是天生劍骨。

他知道自己有些靈力,可從前在仙府來招收弟子時做過靈根測試,是駁雜的五靈根,連無爭仙府的外門弟子都沒資格做。

他沒想到時隔多年, 命運終於眷顧了他。

降魔劍, 那是劍仙曾經的佩劍,在秦江月出生之前,一直封印於鏡湖湖底。

秦江月出生那日, 紫霞道光印滿天際,平靜如鏡的鏡湖波濤洶湧起來, 降魔劍沖破結界飛出, 帶著所有人找到了他。

一開始他們也很慎重,觀察了這個孩子兩年, 發現他果然靈氣強大,出生就是築基便不談了,更是與降魔劍契合無比,是因著秦江月才有了天生劍骨這一說法。

至於劍骨真正是什麽樣的,也沒人真的見到過。

秦江月是劍骨的擁有者,慕不逾要他來判斷傅蘅蕪能不能用也無可厚非。

降魔劍迸發出懾人的劍意,薛寧就在秦江月身邊,距離它很近很近,但一點都沒被影響到。

倒是其他人,除了秦白霄,全都被刺痛了雙眼,無法自控地疾步後撤。

隔著天幕,慕不逾靜靜看著這一切,已經明白秦江月的意思。

“降魔劍不會接受他。”

秦江月輕輕動了一下手指,降魔劍就飛到了秦白霄身邊。

“白霄,握劍。”

秦白霄怔了怔,手臂僵硬,在兄長的眼神下緩緩擡起手。

降魔劍劍身顫動,須臾後,被他握在手中。

劍意瞬間休止,一切威壓都消失了,秦白霄似乎收服了它。

薛寧看到慕不逾臉上露出吃癟的表情,心裏莫名愉悅,可她還不及高興,就察覺身邊人氣息不對。

她陪在秦江月身邊時間不短了,立刻明白他要撐不住了。

“降魔劍已經認了白霄,便不會再接受其他人。府主盡可培養這位天生劍骨的師弟,只是我的道法實在教不了他,只能教給我弟弟。”

秦白霄是秦江月的親弟弟。

直到此刻他仍在強撐著,在慕不逾面前為秦白霄拿到籌碼。

秦白霄手握降魔劍,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根本沒有收服它。

是兄長。

是他讓降魔劍這麽溫順地待在他手中。

秦白霄很清楚兄長這麽做的原因,他紅了眼眶,看兄長示意薛寧扶他離開,追了幾步,又握著降魔劍停下來。

他轉過身,揮劍而起,對傅蘅蕪道:“來打一場。”

不能浪費兄長的一片苦心。

他是為了他的未來,他要讓他放心。

傅蘅蕪微微皺眉,那眉眼之間真是和兄長有幾分相似。

這幾分相似讓秦白霄更加厭惡。

這個人來到仙府不過幾日,便和溫顏、慕妏都關系極好,時常露出那種幾乎是刻意模仿兄長的笑容,看得他惡心無比。

“府主看過,自當更明白你我的實力差距,拔劍吧!”秦白霄冷冰冰地說。

薛寧扶著秦江月走出不遠,就聽到後方劍鳴聲,她不用想都知道那是降魔劍。

秦江月體內有魔氣作祟,是魔神留下的,降魔劍也無法逼出來,又或者說就算可以逼出來,那也要他跟著一起死,得不償失。

手臂一沉,秦江月靠在她身上急促喘息,再次以如今的身體操縱自己的本命劍,使得秦江月傷勢更重了。

薛寧感覺手臂除了沉還有些炙熱潮濕,心裏一緊,正想低頭查看,就被秦江月按住。

“別看了。”他嗆咳兩聲,“是血,你看了會吐。”

“……”薛寧半晌才說,“回去躺著。”

秦江月倒是不反對,只是低聲道歉:“抱歉,弄臟了你的衣裳。”

“……說得都是什麽話,沒力氣就別吭聲,盡說些無謂的話。”

他似乎笑了一下,又似乎是錯覺,這之後一路都很沉默,也不是特別痛苦。

秦江月早已習慣這些疼了,只是突發奇想,知道要用什麽給薛寧做本命法器了。

靠近後山時,他抓住薛寧的手:“盡快決定想要怎樣的法器。”

薛寧煩不勝煩,對這句話的潛台詞非常了解:他時間不多了,再慢就沒辦法親手幫她做了。

“我的法器自然是自己想辦法,你別老惦記這事兒,你又沒答應過要給我制本命法器,不用這麽急著給自己找活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