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在秦江月的概念裏,既是責任,也已開誠布公,他們就該井水不犯河水。

她需要一個暫時的容身之處,他提供,這是他們僅有的關系了。

他們不該住在一起,這裏雖然不大,但照薛寧之前的行動力,置辦個住處出來不是問題。

又或者他可以把房間讓給她。

怎麽都可以,只不該再管他。

用冷水濕潤的手帕貼在額頭上,丹藥從裏面發出內熱是沒辦法這樣緩解的。

秦江月中了魔神全力一掌,哪怕是真的劍仙來了也得喝一壺,更何況他只是擔了個劍仙的名頭。

魔神的汙穢魔氣不斷侵蝕他的五臟六腑,他身上的冰冷是濕帕子遠遠不及的。

薛寧無意識中抓住了更換帕子的那只手,微微的溫涼讓她焦躁不安,一手扯著衣服,一手拉著那只手按在自己的脖頸,甚至一路往下。

“好熱。”

嫣紅的唇瓣吐出炙熱的呼吸和文字,無孔不入地鉆進秦江月的身體。

他的目光還是很溫淡,看起來一切盡在掌控。

冰冷的手順著滾燙的鎖骨一路往下,柔軟細膩的手感帶來危險的預知,秦江月倏地抽手,薛寧不安地皺起眉,焦急地尋找他的位置,努力貼近他。

她衣服徹底亂了,交領敞開,鎖骨下的起伏上有一顆紅痣。

秦江月自幼過目不忘,天資卓絕。

很多東西哪怕他不想記得,看見之後也會被迫留在腦子裏。

這一幕也是。

他轉開頭,有理有節,神色平靜。

既然濕手帕不能讓她好轉些,那就換個方式。

不管怎麽說,起因是為了他,總要有始有終。

降魔劍飛馳而來,穿過窗扇,懸在半空之中。

劍氣釋放而出,屋舍裏瞬間冷如冰窖,薛寧是舒服了,眉宇舒展,但秦江月就不太好了。

他的身體因傷勢本來就畏冷,哪怕是自己的本命劍,在沒了修為的此刻,釋放出來的劍氣也讓他周身水汽凝結成霜。

溫暖的手搭上肩頭,薛寧緩緩睜開眼,眼底還有些渙散,但肯定是比之前有了些理智。

“這樣不行。”她艱難地說,“讓它出去,這樣下去你會出事。”

秦江月想說沒關系,但薛寧撐起身子,將他攬入懷中,蹙眉對降魔劍道:“出去!”

薛老師霸氣外露,小朋友看了都害怕。

降魔劍遲疑一瞬,竟然真的飛了出去。

屋裏溫度漸漸回升,薛寧摟著秦江月的脖子,靠在他胸膛上喃喃道:“我們就這樣靠一會……一會就都好了。”

秦江月一言不發,像毫無生命的冰冷瓷器。

薛寧不自覺在他懷裏蹭了蹭,忽然道:“你好香啊。”

被靠著的人抓住了她靠近的手,秦江月的嗓音溫和克制:“那是血腥味。”

薛寧的舉動對他來說無疑是巨大的冒犯。

在他受傷之前,從沒有人敢對他說出這般幾乎算調戲的話語來。

以前絕處逢生,去雲歸峰尋醫修大能療傷,也沒有這般一次又一次被迫的身體接觸。

秦江月倒不修無情劍道,雖然那是心無旁騖晉升最快的劍道,但並不是快的就是好的。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道。

秦江月的道,是“天地與我並生,萬物與我為一”的自然之道。

在他眼中人或物沒有什麽區分,天地間的一切都是大道所生,哪怕是如今淩駕於一切的魔神,在他眼中和一花一草也沒什麽區別。

所以薛寧也是。

自然之道的名號聽起來比無情劍道柔和許多,沒那麽冰冷尖銳,但真正理解之後就會發現,無情劍道比起它來,還要溫和些許。

秦江月覺得自己修煉得還不夠到家。

所以才會被薛寧挑動認知。

“血腥味”三個字一說出來,薛寧就好像找回了記憶,開始隱隱作嘔。

意料之中。

他從容地靠在那裏,既不推開她,也不觸碰她,仿佛柔軟的姑娘與他肌膚相貼,如清風過境般尋常,不值得放在心上。

薛寧慢慢好起來一些,不禁覺得自己好失敗。

她其實也沒什麽其他意思,秦江月是必死之人,哪怕這個人俊美如天神,為人也有保障,很難不對他產生好感,但對性命只剩下月余的人投注感情,注定要一場空。

她是有點自私的。

所以她絕對不會喜歡秦江月。

不喜歡歸不喜歡。

但兩人靠這麽近,她之前還那麽抱著他,他一點特別的反應都沒有,還真是讓她懷疑自己的魅力。

……也可以理解,對著她這個身份,他又是清風明月不染塵的人設,能感覺到什麽魅力啊。

身體好多了,薛寧想要起來,手撐在秦江月頭兩側,自下而上漸漸將他的臉看清楚。

那模樣就像是要親吻他一樣。

眼神尤其認真,仿佛要把他的樣子一寸寸深刻地記在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