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一次約會, 李羨因各種事情遲到半小時,顯得很沒禮貌,孟恪倒紳士地替她解圍。
此後他一再打破她的初始印象。
比如每次見面他都顯得紳士合宜, 不會在任何地方讓她為難。
比如私下幫李傳雄轉院,聯系院長動手術。
再比如他親自去探望李傳雄時, 進出時隨手幫劉紅霞撩開門簾。
當然,婚後相處時間長了, 李羨對他又是另一番新的認知。
但人性本就是個復雜的課題。於他如此,於她也如此——她剛才看著這樣的他,竟然隱約有種心疼的感覺——一貫四平八穩、氣場廣闊的人, 原來也有自己的阿喀琉斯之踵。
房間四方, 兩人各據一角。
孟恪似乎掀開毯子動了動。
“要睡覺嗎?”她撐手起身。
孟恪手臂支在扶手上, 指背拄著眉心,淡聲:“你睡你的。”
她看向他手裏攤開的書, “那我把燈打開。”
“不用。”他說,又問她在想什麽。
“我......”李羨沉思片刻,坦白:“我在想你。”
孟恪擡眼看她。
“......我對你的了解不算多。”她思慮很重,又釋然地輕輕笑了一下:“可人本就是單獨的個體。”
孟恪垂眸,眼神隱在暗處,意味不明。
冬夜漫長,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閑聊。
李羨看向窗外,院子裏的燈光已經熄滅了, 深藍色模糊的曠野冷寂, 只有這一處小藍房子,顯得十分牢固、溫暖。
這夜風雪琳瑯, 孟恪因膝蓋疼痛難以入睡,李羨也因即將返程而失眠。
她索性給他念書, 聲音低低的,和著窗外落雪沙沙的聲音。
買書時售書員告訴她這是個流散群體尋找身份認同的故事。
拉美作家寫作時通常避不開少數族裔問題和身份政治。
書中很多單詞,是她早就忘記了的,或者根本不認識的,磕磕絆絆拼讀,故事在腦海中留下模糊的影子。
此夜風雪琳瑯。
關於慕尼黑的所有記憶,都被留在這個冬夜。
不知是否巧合,從德國返程這天晚上,李羨收到電視台的消息,溝通後決定下周一入職。
清晨起了個大早,去樓下爬坡五分鐘,她現在已經習慣這種早起運動的生活。
健身房旁的有了她專屬的小更衣室和專用水杯。
從更衣室出來,正巧碰見孟恪,意識到他注意到自己的衣著打扮,李羨說:“我今天去入職。”
孟恪頷首,“祝你順利。”
早餐結束後,陳平過來問最近有沒有想要添置的東西,這話大多是問李羨的,孟恪生活規律,大部分事情都有人安排妥帖。
李羨先是說沒有,忽然想起什麽,說有一個栗子塔很好吃,朋友說國內也有這家店。
她翻開相冊,給陳平看自己拍下的包裝。
陳平說:“還真是第一次聽說,我去商場看一看。”
“謝謝陳姐,那我去上班了。”李羨笑,彎腰換鞋,拎起包匆匆走了。
入職第一天,李羨被前輩帶到自己的欄目組,介紹給各位新同事。
她是新人,沒有被安排什麽實質性的任務,一天就這麽過去。
六點鐘,連城入夜,華燈初上。
沈夏難得不加班,將李羨擄走一起吃飯。
“走吧,吃頓好的,慶祝再次成為打工人的第一天。”
沈夏選了家星級酒店裏的火鍋店,揚言狠狠宰李羨一頓。
李羨看向酒店門牌石上的名字,眨一眨眼睛。
服務生將鍋底和配菜端上來,淡淡的白霧升騰,帶來有滋有味煙火氣。
“怎麽樣今天。”沈夏端盤子,用筷子將鴨血撥進辣鍋。
李羨也拿筷子將腦花送進身前番茄鍋,“怎麽說呢......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沈夏看她一眼,“說人話。”
李羨吐了吐舌頭。
兩人默契交換手裏剩下一半的食材。
李羨說:“雖然報社建在居民小區,電視台有自己的大廈,但是辦公環境其實差不多。工位啊,窗邊的綠植啊,洗手間啊,工作內容也差不多。我今天恍惚以為自己沒辭職。”
“你在哪個頻道?”
“生活頻道。現在主要負責《民生·問政》節目。”
沈夏揶揄:“我們李記者還是一線新聞民工。你說這是不是跟那個,門前掃大街的大爺,其實有幾十棟樓出租,一個意思。”
李羨佯裝打她,“別笑我。”
“這節目我聽說過,怎麽說呢,反正就是雜事特別多,因為處理的都是一些芝麻大點的事。”沈夏說。
鍋底咕嘟咕嘟,活色生香。
李羨用手機搜索這档節目,一點點往下翻,“擋路的石墩子剮蹭三輛車,被香蕉皮絆倒的環衛工大姐......這芝麻好具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