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九章:項氏抉擇

位於泗水下遊附近的下相。

晚秋初升的太陽正自東方冉冉升起,將光芒灑落在一處寬闊的宅邸。

項梁一人站在大院中,眉頭緊蹙,獨自望天發呆。

腳步聲自後方而來。

項纏走到其兄身後,寬慰道:“兄長沒必要這麽擔憂,子房智謀深遠,巧施妙計就將秦國皇帝和趙佗從膠東引到泗水來。他若出手,一定能夠命中,也必定能夠逃出秦人的追捕。且子房乃信義之士,他既然說過要掩護吾等項氏,那出手的時候,就會曝出自己的名號。”

“這樣一來,整個天下都知道刺殺武功侯趙佗者,乃是韓人張良,與我下相項氏沒有任何關系,此事絕不會牽連到我項氏的頭上,兄長寬心便是。”

“趙佗一死,我項氏大仇得報,伯父與大兄能心安瞑目,也能一抒我項氏被秦人欺壓數年的郁氣,讓那秦國皇帝知道,六國之中非無男兒也!”

說著,項纏還自顧搖起了腦袋。

之前他因為暗助張良的事被項梁痛罵一頓,兄弟差點翻臉,讓他郁悶了好幾天。

不過項纏也知道項梁之所以發怒,就是怕張良行事牽扯到項氏宗族,所以他特地前來寬慰和解釋。

項纏為什麽要幫助張良?

除了張良出身高貴,長得好看,說話好聽,又和他項纏志趣相投外,為項燕和項渠報仇,也是一個原因。

雖然說項燕和項渠都是在沙場之上戰敗,自刎身亡,但擊敗他們兩人的都是秦將趙佗,項氏自然是要將這筆仇記在趙佗的身上。

更別說趙佗還攻破了壽春城,逼降楚王負芻,又南下擒抓了末代楚王熊啟,楚國的滅亡與他脫不了關系。

此乃國仇家恨是也。

張良怨恨秦人滅亡韓國,使得五世相韓的張氏從世代公卿之家淪為黔首之屬,故而立志復仇報國。

項纏也是同樣的心理。

昔日的項氏,是屈、景、昭之後的楚國大族,地位高貴,他項纏雖非項氏主脈,但也是自小錦衣玉食,出行車馬相隨,在楚國這一畝三分地也是響當當的貴族後代。

但隨著秦國滅楚,他們項氏為了保全宗族,向著秦軍稽首投降,一切都變了。

秦人雖然保留了他們項氏的宗族和宅邸,但項氏所有的封地都被秦人盡數剝奪,擁有的田宅也被收了大半。

這讓項氏從原本的下相頂級豪貴,變成了一個普通的大型宗族,他們不僅每年都要向秦國官府繳稅納賦,而且面對那些來自關中的秦吏,還得點頭哈腰,就是一個縣上的秦吏,都能對他們項家人呼來喝去。

這樣的屈辱讓項纏如何能忍,所以張良一來,說起報仇的事情,立刻就勾起了項纏的同感,這就是他願意幫助張良的重要原因。

殺趙佗,報國仇家恨,以及發泄項纏心中對於項氏沒落後,被秦吏踩在頭上的郁氣與怨憤。

項梁回頭,再度看了自己的從弟一眼,臉色冰冷。

“不僅糊塗,更是愚蠢。你自己都知道我項氏和趙佗有大仇,欲殺之而後快,此事天下間何人不知曉?張良如果是在其他地方刺殺的趙佗還好,但只要在這泗水郡動手,我項氏就是第一個被懷疑的人!”

“至於你說張良曝出名號……呵呵,行刺者曝出他人名號作為掩護豈不是常有之事,秦人會信嗎?會放過我項氏嗎?項纏啊項纏,數日時間過去了,你竟然還是如此愚蠢無知,也不知道你是被張良喂了什麽藥,竟如此相信他!”

項梁恨鐵不成鋼的看著項纏,那神色,就像是在看著一頭豬。

項纏咬牙道:“子房不會連累我們的,他一定會在泗水郡外動……”

“項君!項君!”

項纏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陣急呼聲打斷。

項纏聽出這聲音是他們項氏的家奴,名叫侯五,為人精明能幹,又兼世代先輩都為項氏奴仆,十分忠心,頗受項梁的器重。

果然,伴隨聲音而來的,便是侯五跨進院中後,滿臉急迫的面容。

項梁急切問道:“什麽情況?”

侯五瞥了四周一眼,見到院中只有項纏在側,知道這位是項氏的核心人物,大大喘了口氣。

他說道:“我奉項君之命前往彭城探聽消息,黃昏那會兒剛到半路,準備到附近鄉裏借宿一宿,待到第二天再趕路。”

“哪知道一會兒工夫就看到許多郡上的騎兵四處傳令,命各地鄉裏認真檢查驗傳,搜捕可疑者,聽說是韓人張良和其同黨刺殺皇帝,故而四處傳令擒拿搜捕,若是擒住一人能得百金之賞,擒住主謀張良,至少能得千金,嘶……”

話到最後,就連侯五也不自覺的吸了一口氣,千金之賞啊,這可是個天文數字。

“刺殺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