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九章:朕欲長生

就在朝中議定封禪大事,始皇帝命丞相王綰、禦史大夫馮劫及各儒家博士商議東巡路線,準備封禪事宜,並派使者東行告知沿途郡縣的時候。

一個消息,傳回了鹹陽,朝野震動。

為秦國統一天下立下赫赫功勛的名將。

武城侯王翦,薨(hōng)。

這是趙佗回到鹹陽後的第五日。

哪怕是皇帝在前兩天收到趙佗所言的王翦病危的消息後,連夜派出了最好的禦醫夏無且前往頻陽,也沒有救回武城侯王翦的性命,讓無數人聞之扼腕嘆息。

趙佗在府中聽到這個消息,呆了半晌,不過想到王翦在榻上對他說的那些話,又釋然了。

這位當世名將,到了生命的最後,對於生死之事表現的很坦然,甚至還帶有些許樂觀。

王翦在最後,還按著自己的人生經驗,為趙佗給出了一些建議。

“急流勇退,方得始終。”

“但有時候若是退去,那急流之水,恐怕就會化成滔滔洪浪,反將一切淹沒,最終屍骨無存。”

趙佗輕輕一嘆。

如果他不知道歷史上的帝國結局,或許會選擇聽從王翦的話語。但既然知道,就不可能真的在這個時候退下。

歷史被趙佗改變了許多,但他所做的事情,細究起來都是在為皇帝的統治錦上添花。

發明巨砲、騎兵三寶讓秦軍戰力更強;弄出漚肥、曲轅犁、麥食讓秦國的國力更雄厚;北破匈奴西擊月氏,讓帝國的邊疆再無禍患……

但這一切,都不能解決這個帝國身上的真正病灶。

如果他放任不管,依照始皇帝的性格和作為,恐怕這個國家一樣會緩緩滑入深淵。

“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趙佗再次嘆了一聲,目光看向秦宮的方向。

武城侯王翦的離世,或許會略微遲滯始皇帝的東巡封禪的計劃,但皇帝的腳步並不會為此停下。

……

王翦薨於頻陽,始皇帝暫時停止了東巡計劃,並親赴頻陽,參與王翦的葬禮。

這樣的做法,足以顯示皇帝對王翦之死的重視,而他似乎也是在撇清自己的嫌疑。

一月之間,大秦的兩位侯爵,一個暴病,一個過世,讓人心中震動,很難不聯想到一些東西。

但不管怎樣,列侯的葬禮是十分盛大與豪華的。

整個頻陽縣的人都在為武城侯服喪。

侯府之中,書著王翦姓名的七尺銘旌,立在屋檐下,西階上,在風中舞動。

太尉王賁身穿斬衰之服,面容哀苦,帶著他的幼子王開,迎接著來往賓客。

武功侯趙佗自然也參加了這場葬禮。

他再次見到了王翦,準確的說是武城侯的遺體。

長者已逝,昔日種種談笑,只能化作回憶,深藏心中。

王翦年過花甲,走的很安詳,沒有讓人遺憾的感覺。

若有,大概就是趙佗有時候想起王翦想要假摔,結果真把自己摔死了的事情,就有些哭笑不得,暗嘆這命運的詭譎難料。

在經歷了招魂、助喪、祭奠、飯含、設重、小斂、大斂、殯等儀式後。

來往的賓客開始散去,始皇帝也坐上了他的禦駕,準備回程。

為其駕車的中車府令趙高,敏銳的注意到皇帝的神色一直不太對。

如果他沒看錯,似乎看到始皇帝在踏上車輿的時候,身子顫了顫。

車駕一路顛簸,在回到秦宮時,時間已近黃昏。

始皇帝卻沒有猶豫,徑直吩咐道:“傳朕詔令,讓方士盧敖、韓終入宮。”

“唯。”

趙高領命,退了下去。

在離去前,他似乎看到的皇帝身影略微佝僂了一些。

……

夜色降臨,秦宮四處燈火燃燒,映照的光明如晝。

一處輝煌的殿宇中,秦始皇坐在帝榻上,目視殿中的兩人。

“三神山者,名為蓬萊、方丈、瀛洲。其飄忽在大海之中,去人不遠。曾有至者,言神山之上器物禽獸皆為白色,而以金銀為宮闕,實非人間景色。神山上,又有諸位仙人逍遙自在,仙人手植之物,便為不死藥。”

殿中那白發白須的老者,揮舞著袍袖,正用他極富有磁性的聲音,描述著一個似乎不存在於凡間的事物。

始皇帝閉上眼,腦海裏似乎能想象出盧生所言三神山上的景象。

特別是那一株株長相奇特的不死藥。

盧生話音落下後。

站在旁邊的韓終接口道:“臣聞三神山因乃仙人所居,非凡俗之人所能輕易見之,未至,則望之如雲;及到,三神山反居水下。臨之,風輒引去,終莫能至。唯有大功績與大德行的聖者,方能得其青睞。”

“昔日齊國威、宣二王自以為功業甚大,曾派使者入海求之,遠眺神山之象,遇大風浪,終不能至,只能悻悻而歸。又有燕昭王,復立燕國,北驅胡夷千余裏,南破強齊七十城,自以為功莫大焉,亦派使者入海求之,遇仙人傳語,言燕昭功業尚不足,德行亦不厚,故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