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九章:舌戰勸降

王榻上的齊王建嘴角抽搐。

下首的田假也是滿面無語。

作為當事人的田朗,更是神色狼狽。

所謂打人不打臉,揭人不揭短。

這酈食其當眾說他棄軍之事,讓田朗下不來台,目光四望,只見殿中不少人皆鄙夷的看著自己。

說好的率軍來援,結果被打的狼狽逃入城中,真是太讓人失望了。

他堂堂即墨大夫的臉面,丟的一幹二凈。

好在他的好友太史文,立刻出聲維護:“即墨大夫之敗,不過是被你秦軍偷襲罷了,無需多說。反而是你這秦使剛才說的話未免太過可笑,我臨淄城堅固如同金石,如何需要你來相救?”

田朗立刻借著話頭,反擊道:“正是如此,你這酈生居然言救我君臣性命而來,你可知道我臨淄乃天下巨城,城高墻厚,城中有兵三十萬,皆是善戰之士,勇鬥之兵。聞你秦人來此,城中數十萬齊人早已戰意盎然,劍戟欲飲血,與爾等拼死相鬥。”

“你秦軍之數尚不及我齊人一半,開戰到如今,連我城墻都難以攻下,我君臣安坐城中,豈需你來相救?”

酈食其哈哈笑道:“大夫之言何其謬哉。我軍若想拿下臨淄,不過反掌之間。只需以巨砲轟城,士卒推雲梯、樓車之屬上墻,則臨淄墻垣對我秦軍來說,不啻於奔行於平地之上。”

“我軍既入臨淄,便如猛虎入羊群,誰能抵擋?屆時兵臨齊宮,血染臨淄,豈是虛言乎?”

殿中齊臣吸氣聲不停響起。

王榻上的齊王建,更是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

他的腦海裏已經開始浮現出秦軍入齊宮,斧鉞架在他脖子上的場景了。

酈食其眼見齊王建臉露畏懼之色,趁機開口:“我秦軍有攻城滅國,屠戮滿城之力,然趙將軍仁義,憐惜城中齊人性命,更有敬大王之心。故而圍城不攻,只以巨砲相試。今日遣鄙人前來,亦是為尋得更好的解決之策,來罷兩國刀兵之災。”

“先生有何策,可罷刀兵之災,救吾等性命?”

田假沉聲詢問,一雙眼睛死死盯著酈食其。

殿中眾多公卿,亦是雙目大睜,望著秦使。

齊王建緊張的吞著口水,就等著接下來那句話。

酈食其呵呵一笑,沉靜道:“刀兵之災,皆因列國紛爭而起,昔日周平、桓王之時,周室衰弱,諸侯並起,相互兼並,四方擾攘,互為仇讎。”

“待得三家分晉之後,秦、齊、楚、燕、趙、魏、韓七國廝殺不斷,以致社稷變為丘墟,蒼生飽受塗炭之苦,時至如今,已有數百年之久!”

“如今秦王英明神武,掃清六合,席卷八荒。萬姓傾心,四方仰德,此非以兵勢取之,實乃天命所歸也。秦並天下,乃是天心人意。”

“今天下之間,只余秦與齊者,分境而治,難免有齟齬爭端,殊為不美。不若兩邦相合,天下歸一,如此便能止戈平亂,再無爭戰。”

“大王與諸公倒戈卸甲,以禮來降,不僅可免刀兵之災,亦不失富貴之位,如此國安民樂,豈不美哉?”

酈食其口若懸河,聲如洪鐘,直接挑明來意,雙目炯炯直逼榻上的齊王建。

雖然心中早有準備,但酈食其勸降之語說出來時,齊王建還是縮成了一團,殿中齊臣盡皆咬唇沉默。

緊接著,一道嗤笑聲響起。

田朗拍案而起,厲聲呵斥:“荒謬透頂,你這酈生之語真真可笑。”

他張望殿中諸臣,朗聲道:“諸公勿要被這縱橫之士的口舌相迷惑。”

“我齊地方數千裏,帶甲數百萬。雖有大司馬甄城小敗,然不傷國之筋骨。今秦軍兵近我臨淄城下,縱有巨砲逞威,然終不能破城,只能在此空耗糧秣。待到我齊地七十城之兵來援,便能得百萬之眾,以十攻一,豈有不贏之理?”

“如今便是那趙佗眼見破城無望,故而遣這說士入城,意圖鼓動唇舌,空口白牙便騙我齊國歸降。何其可笑,試問自古以來,天下之間,可有舉千裏之國而降人者乎?”

田朗臉色湧起一抹血色,雙目直盯榻上齊王。

“大王和相邦勿要憂慮,如今秦雖滅五國,但三晉之豪傑壯士,皆不降秦,入我齊境者數千之眾,大王驅逐秦寇,便可收三晉之士為己用,與之十萬之眾,則臨晉之關可以入矣。”

“夫荊楚之大夫公卿,不欲為秦者亦眾,在我杞、莒之間者百數,王收而與之十萬之師,使收楚之故地,即武關可以入矣。”

“如此,則齊威可立,秦國可亡。夫舍南面之稱制,乃西面而降秦,為大王不取也!”

田朗話語擲地有聲,震得滿朝皆驚。

他的好友太史文大張著嘴巴,說不出話來。

就連號稱善辯的酈食其,也被這即墨大夫的話狠狠震懾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