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兄弟

“阿季,你怕那些秦人抓你?”

草堆上,兩人仰望屋頂,看著蜘蛛在塵埃中忙碌結網。

劉季“嗯”了一聲。

盧綰直起身子,撈起衣袖,露出手臂上一條長長的劍疤。

他低聲道:“就因為你踹了張耳下車?可是上次來殺你的魏地遊俠,和這支秦軍沒關系吧?”

劉季伸手撫過盧綰臂上的疤痕,眼中有些恍惚。

那都是幾個月前的事情了,當時不知在何人散布下,整個豐沛之間都知道他劉季為求活命,腳踹張耳的事情。

那會兒群情洶洶,不少熱血少年放言要殺死劉季這個背信棄義之人,就連他在魏地新收的小弟陳豨也有反目之意。

不過他劉季最終憑著自己的聰明才智,以死證清白的方法成功擺脫“汙名”,甚至還說動王陵等一幹遊俠親自為他作證人品,這才讓此事漸漸平息。

畢竟那只是一個“謠言”罷了,無憑無據之下,還比不上王陵等豪俠的話語。

就在劉季以為事情已經搞定的時候,卻有幾個不速之客打著他魏地舊友的名號來到豐邑。

劉季那會兒正和盧綰、陳豨以及幾個遊俠小弟在澤邊遊玩,聽聞舊友相訪,還是從魏地來的。

劉季頓時就起了疑心,與盧綰等人抄劍迎去。

果然一見面,劉季就發現自己根本不認識這些人,那些遊俠甚至還問誰是劉季。

劉季指了指盧綰。

那幾個遊俠頓時大怒,吼著“劉季腳踹恩主,背信之徒”的口號向著盧綰殺去。

萬幸劉季早有準備,他手指盧綰就是為了迷惑敵人。

劉季趁機與眾小弟動手迎敵,一番激戰下,那幾個魏地遊俠盡數被殺,劉季麾下小弟也死了兩個。

除了劉季自己外,盧綰、陳豨等人也都身帶劍傷,盧綰手臂的劍疤就是當時所留下。

對於這些人的來歷,劉季略有猜測,他曾聽到其中一個遊俠死前說“有愧陳君所托”,他估摸著那個陳君應該就是張耳的刎頸之交陳馀,這些人都是陳馀派來的。

不過這種事自然不能亂說,按劉季事後對眾人的解釋,這幾個遊俠是被那不知何處來的謠言迷惑,才汙蔑他,此乃一場大誤會。

陳豨等人之前已被劉季以死自證的行為說服,雖然心中還有些疑惑,但最終還是選擇相信了劉季。唯有和劉季從小一起長大的盧綰,深知此人心性,事後追問,終於得知了實情。

盧綰與劉季同年同月同日生,從小長大相親相愛,雖不是親兄弟,卻比親兄弟還親,所以他並不責怪劉季,反而還安慰說劉季當時的做法很對。

要不是腳踹張耳下車,劉季恐怕已經成了秦軍的劍下亡魂,他盧綰也就少了一個好兄弟。

盧綰這番話語讓劉季頗為感動,兄弟之間感情越發深厚。

此時盧綰見到劉季心憂秦軍之事,不由寬慰道:“以我所聞,這支秦軍應是之前秦國伐楚時的軍隊,不知怎麽的一路從蘄邑、符離那邊過來,應和魏地的事情無關。你莫要因為此事驚懼,我反倒害怕那支秦軍會不會屠戮豐邑,殺我父老鄉人,秦軍可是以殘暴聞名啊。”

聽到這話,劉季也有些擔心起來。

畢竟老父兄弟,甚至還有他劉季剛迎娶的新婦都在邑中,一旦秦人兇性大發,將他老父和劉氏一族屠戮,那劉季可就成了孤家寡人啊,心裏哪能不痛。

但劉季一想到昔日外黃城的事情,又沒有重新回去的膽量。

他勸慰盧綰道:“我曾與秦人打過交道,知道他們雖然被稱作虎狼之師,以嗜殺聞名,但實則只殺反抗他們的敵人,對於不反抗的平民是不會胡亂殺戮的,你沒看之前秦軍占領單父,單父那些魏人都沒被殺嗎?反而還不時有人來豐沛走動,和昔日魏國時也差不了多少。”

盧綰點頭,劉季說的倒是實話,豐邑和單父臨近,他也聽來此的單父人說秦軍並不殺老弱婦孺,想到此處他安心了不少。

“先睡一覺吧,既然都跑出來了,就不要多想。等到明日天亮,秦軍離開後,咱們再回去就是。”

“嗯。”

兩人各自躺下,閉眼入睡。

夜色深沉,屋外不時有寒風吹拂,絲絲涼氣透過木屋的縫隙吹進來。

盧綰一早就隨著劉季迎親,一路奔波忙上忙下,負責安排各項事宜,本就頗為疲累,此刻放松心神一躺下,不一會兒就沉沉睡去,發出淡淡鼾聲。

劉季卻難以入睡。

秦軍。

他其實也知道這支突然到來的秦軍應和外黃之事無關,人家怎麽會特意關注他這種小遊俠呢?

但劉季怕呀,他自從知道被自己踹下車的張耳讓秦人砍了腦袋後,就對秦軍生出畏懼之心了。萬一自己被抓住,那可是要掉腦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