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橫之義

橫持劍而立,怒目而視,一時間竟瞪得門外眾人不敢往前。

遠處圍觀的婦人、孩童見到這一幕,皆驚叫了出來。

燕趙之人,動輒拔劍相拼,血濺三步。

秦人雖然在戰場上勇猛,國內卻不敢輕易動手鬥毆。

別看他們剛才叫嚷大聲,踹門厲害,但當橫兇性大發,持劍堵住門口時,卻無人邁腳上前。

“橫,你何必如此。你既然有讓田畝增產的法子,為什麽要藏起來不和吾等共享。你雖然來自趙國,但如今既然在我們朝陽裏安了家,那就是吾等的鄰人。”

“鄰人該當互助。你自己說,自從你到朝陽裏安家以來,吾等可曾欺淩過你?誰家不是把你當做鄉親來對待,都把你當做一家人,就連分給你的那百畝田地,我分田時可曾給你克扣過一畝一分!”

田典開口,義正辭嚴。

一聽這話,周圍的人也不管田典說的對不對,全都叫嚷起來。

“沒錯。”

“就是這樣,自從你來到吾朝陽裏中,吾等可從來沒有欺負過你,甚至你之前要找庸耕者,還是吾等幫忙介紹的,如今卻藏著好法子不願分享給大家。你這人怎麽如此無情無義。”

橫張了張嘴,卻笨拙的說不出話來。

田典說的自然有問題,橫和趙佗落戶在朝陽裏中,雖然裏中眾人表面上確實沒有欺淩過他,但實則是將他孤立起來,平日根本沒人搭理他,甚至裏中還有不少人在後面說他的壞話。

就連橫之前找庸耕者時,都沒人幫忙介紹,最後還是依靠了金錢的力量。他在這裏的生活,遠非這些人說的那麽和睦。

只是橫本就不善言辭,再加上眼前群情洶洶,讓他心中緊張,更是連一句解釋的話都說不出來,只能死死拿著劍,與秦人對峙。

就在雙方劍拔弩張的時候,花白胡子的裏典走了過來,他的身邊還跟著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

這女孩長得面黑人瘦,身上衣服也不是很好,神態緊張,整個人顯得畏畏縮縮。

“去吧。”

裏典拍了拍女孩的肩膀,女孩身子一顫,走了過去。

“橫。”

聽到呼喚,橫側首一看,見是那黑瘦女孩,亦不由叫道:“菁。”

菁哀聲道:“你就將那法子告訴大家吧。今年官府收的口賦田租很多,等交完租,大家屋裏都沒有什麽余糧了,只能用野菜苦葉過活。”

“我聽阿翁說,若是明年還是這個租賦的話,他就要將我幼妹溺死,如此就能少一份口賦錢,也給家裏多一分活命錢。”

“我的幼妹你也見過,我不想她死啊。”

菁說到這裏,已經是泣不成聲的跪在地上。

橫愣愣的看著這一幕,這個名為菁的女孩是閭左貧農之女,家裏還有弟妹一雙,生活過得十分清苦。

他們一家人除了分得的百畝貧田能夠帶來些許糧食外,其余時候都只能靠撿采野生菜果生活。

菁在采拾野菜的時候和橫相識,兩人互生情愫,她也是朝陽裏中唯一一個不嫌棄橫趙人身份的人。

如今見自己所愛之人跪在地上痛哭乞求,再加上所說的話語也是如此打動人心,更讓橫心如刀割。

其他人見到這一幕,紛紛哀求起來。遠處那些婦女兒童也在裏典的示意下,一齊跪倒在橫的門口。

“求求你了,就將方法告訴我們吧,如果明年能夠多得些糧食,我們這些人才能活下去啊。”

“橫君,救救吾等吧。”

那些婦女和孩童的哀求聲讓橫站立不穩。

他雖是趙人,與秦人有代代血仇,但當他真的在這個裏聚安下家時,才發現這些秦人黔首與趙人也沒有什麽不同,特別是像菁這樣的婦女孩童。

而且,橫確實清楚秦國所征收的賦稅到底有多重,在連滅數國後,秦國自昭襄王時代開始的徠民政策徹底終結了,就連他們這些徠民也要繳納相應的田租賦稅,其數額之大,讓橫暗暗吃驚。

當然這事情,就算是在趙國也差不多。

天下七國,在本質上是沒有區別的。

說出方法,讓大家地裏的農田都能增加產出,讓更多的人填飽肚子。

橫也想這樣,但他不能。

“我的性命已經交給了君子,此事乃君子所托,我一時不慎,讓人走漏出去已經是犯了錯,怎麽能在沒有得到君子允許的情況下,將這方法告訴其他人。”

“橫,縱死也不做這事!”

想到此處,橫表情再次變得堅定起來。

他盯著菁和其他人,冷聲道:“你們請回吧。”

拒絕的意味顯露無疑。

見這趙人軟硬不吃,田典頓時怒火上頭,轉頭和不遠處的裏典看了一眼,見他也在對自己點頭,頓時惡向膽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