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周煆站在大衣櫃上的穿衣鏡前,看著鏡子裏的身影。

灰色的眼瞳,輪廓清晰的眉眼,臉頰稍豐潤的鵝蛋臉,亞麻色的頭發,淺色嘴唇。

這是一張很明顯屬於歐美人種的少年面容,他變成這樣現在是第十六天。看著這張臉,周煆依然充滿了不真實感,但他已經確定,這不是夢。

他在大雪中下樓買爆米花,那小店就在小區對面,大雪下樓還能欣賞點風景,T市幾年都沒下過這麽大的雪了。

不過是小跑兩步,感受一下雪花拍打在臉上的滋味,他就樂極生悲了。周煆腳下一滑,在後腦勺一陣劇烈的疼痛後,他躺在地面上起不來了。他的神智還是清醒的,但彎曲手指和腳趾都無法做到,喉嚨僵硬到仿佛石化,渾身上下唯一能控制的就是雙眼。

沒法動,沒法喊,摔倒的位置又剛好是個角落,停在旁邊的一輛車,把他徹底遮擋住。

眼珠子斜到極限時,周煆看見了雪地上的暗紅色,那還是他的血,腦袋受傷原來能流出這麽多的血,並且流得這麽快嗎?周煆聽見了咯噠咯噠的聲音,意識陷入黑暗的前一刻,他才後知後覺的明白,那是他上下牙打顫發出的聲音,畢竟太冷了。

周煆有點可憐車主,等他來開車時,看見一個凍硬的死人,可是要被嚇壞了。

死過一次,周煆才知道原來自己是一個這麽樂觀的人。

周煆摸了摸頭上的繃帶,這個少年人同樣後腦受傷,他是被喝醉的酒鬼朝著後腦勺扔了一個酒瓶。在成為見習巡警工作的第一天,就因慘遭開瓢受傷住院。

所以,到底是單方面借屍還魂的穿越,還是彼此互換呢?

如果是互換,那不知道誰是更倒黴的那一個。

周煆年輕了二十歲,但再也沒有了和平安寧無憂無慮的生活,更遠離了大吃貨帝國的美食。

原主年老了二十歲,但他去到了一個好地方,獲得了一筆只要不過分放縱就能愉快生活的財產。

還是希望互換吧。那樣說不定還有可能換回去,畢竟十六天的醫院生涯裏,他基本上梳理清楚了原主散碎的記憶碎片,這世界可不是什麽宜居的好地方。

當然,現在他在這,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來的,更對於穿回去毫無頭緒,他能做的,只剩下如何活下去。

周煆梳理好頭發,整理襯衣的衣領。

他從衣架上取下警服上衣,穿好後,系上警服的黑色皮質腰帶。

這件警服是鮮艷的大紅色,衣服的領子、肩章、扣子與邊縫是黑色的,左胸口位置有一枚刺繡警徽——戴有皇冠的鳶盾為底,前方是一匹揚蹄的獨角獸,警徽周圍有一圈綬帶狀花紋。

他的肩膀上是兩片黑色的平板,因為他是見習巡警,沒有警銜。

警服褲子是一條黑色馬褲,有著紅色的褲線。

周煆坐在床邊,蹬上黑色直筒靴。他站起來,活動了兩下。

“奧爾維茨卡·布萊德利·蒙代爾。”周煆再次看向鏡子中的那個人,深吸一口氣。

這身警服明明十分合身,但娃娃臉配上這身筆挺的警服,就像是個偷偷穿上了大人衣服的孩子,事實上,他也確實是個孩子,今年剛十七歲的大男孩。

周煆在藍星時,看到的很多歐美人都早熟,十五歲時還是少年,十五歲後就突然變大叔,但原主顯然不包括在內,十七歲的他依然有一張明顯年幼的娃娃倆,身高只有一米六四左右,在他認識的人裏算是中等偏下。

原本一米八七的周煆,海拔突然被砍掉了一顆頭,從病床上下來一直到現在,他都沒有徹底適應。

原主幾個月前還在佩爾德公學上學,思索著明年到底報考哪一所大學,結果一紙電報把他緊急叫回了家——他的父親破產了,決定帶著還款後僅剩的錢財,前往南大陸的殖民地謀求新的機會,問他是否要一起走。

奧爾維茨卡既為家族的突然沒落趕到震驚與失望,又有一些激動與興奮,幻想著在父親之後頂起振興家族的重擔。但在胡思亂想了幾個小時後,他意識到了自己對於什麽家族發展其實毫無頭緒,當父親離開後,他甚至不知道該如何找到一份能夠糊口的工作,可他不想離開諾頓帝國,殖民地對他來說,是個太過遙遠並且可怕的地方。

他甚至靈光一閃的希望能夠加入軍隊,但他立刻被拒絕了,老蒙代爾僅剩的那點人脈,做不到在軍隊裏為奧爾弄到個一官半職,畢竟他們家原本也只是中等偏上的富商,不是貴族。原主有點失望,但他也知道,在軍隊中軍官是軍官,士兵是士兵,如果他以士兵的身份進入軍隊,那他人生的最巔峰就是在四十歲左右成為一名士官,僅此而已。

但老蒙代爾還是為原主指出了一條新路,他表示他在警察中,還是有些老朋友可以幫得上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