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生悶氣

這話說得是半點都不客氣。

白鷺與青雀先前也已經從瑯姐兒那不經意的一句話裏聽出了端倪, 大奶奶在府裏從來都是一等一的“規矩人”,冷淡且不愛出門。

但瑯姐兒喜歡去找珠姐兒玩, 她們也是知道的。

“二奶奶,這件事莫不是跟大奶奶有關?”

白鷺一直都不很看得慣那一位的做派,尤其每每對二奶奶愛搭不理模樣,讓人一看了就忍不住生氣。

“瑯姐兒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要不奴婢晚上去問問, 開解開解?”

“哪裏有那麽簡單?”

陸錦惜掐了掐自己的眉心, 難得有幾分煩躁起來。

她所慮的,遠比白鷺她們想的要多。

事到如今,已基本清晰。

單單衛仙說, 她是不會相信的。但瑯姐兒一句錯口, 已將背後的黑影給透了出來——

大嫂賀氏。

大爺薛冷去後,她膝下無子。將軍府, 也就換了二爺薛況當家。後來薛況沒了,同為寡婦的陸氏,卻有遺腹子傍身。

同樣的位置, 不同的境遇。

再結合對方那實在不客氣的態度,陸錦惜心裏也多少能明白一點這位大嫂的心思,不很能生出好感。

薛明瑯目今只有七歲。

小姑娘,脾氣不好,有點小性子,的確是毛病。但人總是在慢慢長大的,在不激烈的情況下, 這都無傷大雅,且後期得法也能糾正。

更何況,她當初看她與薛廷之一起刷馬,認認真真,驕縱雖有,卻不嬌氣。

本心是不壞的。

瑯姐兒是正好知道點什麽,內心恐懼,又逢著賀氏在背後影響了一些——至於是有意還是無意,那只有賀氏自己知道了。

兩者相加,如今才有這異常的反應。

算來算去,無非就是是非判別力的問題。

但這也是陸錦惜覺得最棘手的一點——

什麽才是“是非”呢?

這天下,並非人人都是永寧長公主。

內宅裏多的是傳統的女人們。

奉行的是三從四德,夫在從夫,夫死從子。整日裏,大多關在家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教養孩子。若有女兒,還要博個好名聲,以期將來她能嫁個好人家。

即便將軍府特殊,女人們的地位略高。但嫁進來的女人們,並不是孫氏。這些媳婦兒們,大多學著女戒女則出來,是“淑女”。

陸錦惜原身陸氏,便是其中一個。

她們主觀上,是不大願意拋頭露面的。

尋常女人,還是應該守寡。

尋常女人,還是應該關在家裏,就像之前薛明瑯問她“可不可以不出門”一樣。

先前陸錦惜驟感心冷,並非因為瑯姐兒與其母之間的隔閡和誤解,而是因為這一句話脫口而出時的理所當然和視若尋常。

大環境如此。

賀氏若對瑯姐兒說了什麽,只怕旁人不一定就覺得她有錯;瑯姐兒如此要求自己的母親,在外人看來,說不定還是對的。

這件事,若由陸氏來處理,必定最簡單不過。

她本身處於這個時代,所有的想法與觀念都與陸錦惜不同。

一則已經拒絕了宋知言,二則沒有改嫁的想法,三則已決定青燈古佛,孤老終身,守著孩子們過日子。

所以,她只需要將實情告知瑯姐兒。

如此一來,瑯姐兒從賀氏,或者“賀氏們”處得來的是非,便可與陸氏給的“是非”對應上,不會相互沖突和矛盾。

但若是陸錦惜來……

她固然不會跟宋知言勾搭到一起,但要她認同此處的觀念與想法,無異於癡人說夢。將來的做派,也必會有變化。

那麽,她要如何處理跟瑯姐兒之間的關系?

陸錦惜垂著眼眸,有一會兒沒有說話。

諸多的念頭,諸多的方案,還有伴隨而來的利與弊,都從她腦海之中,清晰地劃過。

但最終只道:“再派幾個穩妥的去瞧瞧。端怕幾個嬤嬤丫鬟連著璃姐兒,都安慰不來她。我去一趟書房,一會兒再叫人來回我。”

“是。”

白鷺青雀但見她說完那話,面色便不大好起來,一時也不敢問她後面要怎麽處理,只一個去書房張羅,一個親挑了幾個信得過的,再去姐兒們那邊看看。

此時天色已見晚,府裏各處已開始上燈。

不一時,就完全暗了下來。

薛明璃是一路追著瑯姐兒出來的。

但瑯姐兒性子一向跳脫,更習慣瘋玩一些,人跑起來,一轉過拐角就沒了影子,薛明璃又哪裏跟得上?

後頭的嬤嬤出來,看不見人,都一副張皇失措的樣子。

但薛明瑯在這時,反倒冷靜了一些。

她年紀雖小,可畢竟比瑯姐兒要大,又是家中的長姐,嬤嬤自來有說過府裏的事情。

所以,她顯得成熟許多。

心底雖然憂心忡忡,但她稍稍一思考,想到了瑯姐兒的性子與習慣,便回頭道:“嬤嬤,你去大哥那邊看看,其他人便請往花園裏找。我回房去看看,說不準她已經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