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8章 不見血的殺人刀

屋裏人不太多,若在往常,彼此間卻也足以氣息相聞,蘇婼每一個字都落得不重,在雨聲掩蓋之下甚至不算突出,但此刻實在太安靜了,那每個字眼便顯得格外清晰,尤其是末尾的“殺”字。

在場人中,徐氏早驚得只有進氣沒有出氣,瞪大眼望著素日被自己深深認為慧質蘭心的黃氏,周夫人攬緊了阿吉,作為外人不會有徐氏這麽大的反應,但也足以令她露出審視的目光。

蘇綬是見慣風浪的,但他一個大伯子,自當與弟媳保持嚴格距離,與黃家也無公務往來,他又何曾知曉這一段隱秘?更讓他詫異的,卻是蘇婼竟然會知曉這一層,她是什麽時候查得的這些?她又究竟是否有證據?

這麽多人中,最為驚駭的卻要算蘇纘。

這些年裏他一直與黃氏離心離德,按說憑他往日的成見,此刻蘇婼說出再可怕的指控,他也不會意外,但他望著黃氏,臉上卻是一片茫然。並且啞著嗓子問起了蘇婼:

“婼姐兒,人命關天,你別亂說話……”

蘇婼目光只對向色如白紙的黃氏:“雨夜作案,太便於銷毀證據了。二嬸為了殺柳氏,那一次一定提前籌謀了很久很久吧?後來自然就輕車熟路了。今夜胡氏遭罪,二嬸可是氣定神閑的很。”

“你通篇胡說八道!”黃氏怒道,“無憑無據妄加揣測,這就是你們蘇家人合起夥來對付我的招式嗎?”

她看向蘇纘,又咬牙道:“我知道了,如今二房有親骨血了,我這個明媒正娶的二太太可以下堂了!蘇纘,俗話說一日夫妻百日恩,我黃於秋雖未替你生下兒女,但好歹也是十來年的夫妻,你竟這般下得狠心!

“就算我得了不該得的衣料又如何?我一個內宅婦人做兩件衣裳暗中穿穿,莫非也於理不通?朝廷衙門都講究個疑罪從無,你因為一個胡氏,竟這般串通蘇家上下寵妻滅妻,你會不得好死!”

憑著她這腔忿恨,誰會不懷疑蘇婼確屬血口噴人呢?

蘇纘面上雖有惱色,但面對黃氏的情緒,他頭一次沒有出聲怒斥。

徐氏擔憂地朝蘇婼看來一眼。

蘇綬卻凝眉沖蘇婼道:“不要拖延時間了,呈出你的證據。”

憑他對蘇婼這段時間作風的了解,他相信蘇婼在此之前沒有準備,是不會亮出這一招來的。

“姑娘,楊護衛他們來了。”

扶桑走到蘇婼身邊稟道。

蘇婼看了眼門口,接收到楊佑比出的手勢,旋即點點頭,回身道:“二嬸既要證據,這不正好,證據就來了麽!楊護衛,請你入門把此去巡查的結果報來。”

楊佑跨步進來,先沖蘇綬俯身行禮,而後面向蘇婼:“回蘇姑娘,方才在下奉命巡察行兇的蛇蟲,由貴府的扶桑姑娘引著到了禎大爺的屋裏,發現禎大爺一件藏起來的衣衫。”

他把手上一件袍子舉給蘇婼,而後又湊近她耳邊細說了幾句。蘇婼將之展開,望了一望後便擡起頭來:“二叔,現如今我能肯定,在胡氏屋裏投蛇害她的人就是蘇禎。”

這樣的轉折,讓人始料未及而又滿頭霧水,蘇纘道:“你方才不是說——”

是啊,指控黃氏是兇手是蘇婼說的,眼下滿口咬定兇手是蘇禎的人也是她,她在弄什麽玄虛呢?

蘇婼不慌不忙把衣裳展開,露出衣擺上一片汙漬:“請二叔告訴我這是什麽?”

蘇纘皺眉接過,仔細辨認一番後道:“是石青染料。”

“那二叔可知,我給胡氏屋裏所制的機括,比起三嬸屋裏的機括更多了道工序。我在最末一道關卡上,裝了一盒石青。進出之人若只是如常從房門經過,並不會引發,但若如同宵小般從別的路徑闖入,比如說翻窗什麽的,則必定難逃染料波及。

“現在,請楊護衛說說你們到蘇禎院裏,看到的情形是什麽樣的?”

楊佑依言道:“我等到達禎大爺院子時,禎大爺正在內室,因為奉命抓捕行兇之蛇,故而我們鬥膽去了內室搜查,禎大爺百般阻攔,但因為安全重要,我們還是入了內室搜尋。沒有發現蛇,但卻發現了這件衣裳。”

蘇綬等人神色瞬息萬變,哪裏是什麽擔心蘇禎安全?明眼人都知道這只不過是幌子,真正的意圖不就是沖著逮蘇禎去嗎?

“婼姐兒,你難道早已經預料今夜之事?”

蘇纘此時想不這麽想也不能了,到目前為止看似這事查得零零碎碎,但彼此間卻又隱隱相關,為何蘇婼審著審著黃氏,又轉向了蘇禎,而且還早有動作,派了楊佑前去搜查?她到底掌握了一些什麽?

“我不是神仙,我也不像二嬸,熟知天文,我只是防患於未然,畢竟,小心駛得萬年船,多做些準備總是沒錯。然而結果還是未曾逃出我的防備,兇手有動作了,但慣於作案的她狡猾得選擇了讓蘇禎出面,她則躲在後頭扮演著無辜清白的蘇家二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