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一顆圓蘿蔔頭

蘇祈又嗖地躥了回來,瞪著滾圓的眼睛望著她:“你把阿吉帶回來做什麽?!”

蘇婼慢吞吞道:“我剛才問你什麽話來著?”

蘇祈緊握著雙拳,眼看著憋成了個快爆炸的蝦子,到後頭又漸漸泄氣,終於蔫成了一只蝦殼:“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我問他怕不怕逼急了我,回頭我父親會倒戈?我說完之後,他什麽也沒說,就放我走了!”

“說你是蠢貨還真沒埋汰你!”

蘇婼斜眼冷笑:“你以為你唬住了他,卻不知人家欲擒故縱,放你出來,不過是為了揪你的尾巴!你先前你在那小館子裏大呼小叫,而韓陌就在附近瞧著,你前腳離店,後腳他就把我給堵住了。你瞧瞧你,一點小事都辦不好,還能幹什麽?”

蘇祈聽呆了:“他真的跟過去了?……他親自去的?!”

蘇婼沒有答他。蹺起二郎腿,拿他炕桌上的密餞吃了一口,接著道:“早就交代過你辦不好事是什麽下場,你還以為我只是說說而已?我就讓你好好看看,我究竟是嚇唬你呢,還是說話算話。——把人給我帶進來!”

“是。”

隨著外頭扶桑的應聲,扣住的房門就打開了。

蘇祈控制不住顫抖地往外看去,只見扶桑先行走進來,到簾櫳內跟他屈了屈身,隨後就停步側轉身,看著後頭跟進來的一道小小身影。

扶桑道:“過來見過大姑娘。”

這身影就從暗處走到了明處,燈影之下,一張面孔照得清清晰晰。

秦燁給出的信息說麻鴨胡同這丫頭已經八歲,但眼下看去,她最多一個花架子高,細胳膊細腿兒,柴棍似的,卻偏頂著張大餅臉兒,整個人看上去活似吃剩到只留下一顆的糖葫蘆串兒,又似一棵地裏剛拔出來的圓蘿蔔。

蘇婼等她下跪磕了頭,收回目光,緩了一緩才再看去,這蘿……丫頭已經擡起頭來,她一身布衣布滿了補丁,可這一雙眼睛倒是撲棱撲棱的挺靈活,大腦袋歪著,沖她看起來。滿眼滿身都沒有貧苦出身的楚楚可憐,而是壓也壓不住的好奇。

“知道我為什麽傳你來嗎?”蘇婼問。

周阿吉還沒回話,蘇祈已經按捺不住了:“阿吉!她們有沒有欺負你?”

扶桑翻了個白眼。

“二爺,”周阿吉望著他,好像這時候才發現他的不對勁,“扶桑姐姐說你找我,我看她有跟洗墨一樣的牌子,就來了。你這是怎麽了?”

扶桑從旁輕咳了一聲。說道:“阿吉,見姑娘二爺的時候,要用尊稱。還有,要先回答姑娘的話。”

周阿吉哦了一聲,大腦袋轉向了蘇婼:“姑娘,民女不知道。”

蘇婼說:“我聽說你現在寄住的這戶人家,不是你的親叔父。”

“是。周四叔是民女父親的結拜兄弟。父親去世後,母親把我帶到京城投奔周四叔,結果我睡醒起來,她也不見了。然後我就只能在四叔家住下來。”

“既然你沒有親人在這裏,那讓你離開京城,你也是沒有問題的了?”

周阿吉愣住了。

蘇祈撲上來:“蘇婼!”

蘇婼瞪他:“出去!”

蘇祈不可能出去!

“拖出去!”

這下便來了人,七手八腳把他給弄出去了。

周阿吉看著這一幕,迷惑中又帶點害怕地瞅向蘇婼。

蘇婼道:“你跟二爺怎麽認識的?一個字都不許說謊,從實道來。”

“是。”周阿吉又磕了個頭,然後道:“民女是去年春天進京的,母親走後,周四叔就收留了我。正好四叔的孩子出生不久,我就幫著嬸娘幹點活兒。那日我去集市上賣鹹菜,正好遇上二爺跟人……”

前面話她都說得蠻溜的,到了這兒,又支吾起來。

“繼續說。”

她道了聲“是”,往下道:“二爺跟人打架,對方叫了人來,二爺見打不過,就躲起來了。我拿鹹菜蓋在他頭上,掩護了他。後來他為了謝我,請我吃了點心。我們就這樣認識了。”

“就這?”

蘇婼望著她。

照蘇祈那副為了她可以不顧一切的樣子,這理由可不太夠。

“你們見過幾次面?”

“那可數不清了。二爺經常來找我,他教我讀書認字來著。”

“他為什麽要教你讀書認字?”

周阿吉的大腦袋垂了下來,一會兒又擡起:“可能是因為我給他偷過藥吧。”

“偷藥?”

“嗯……”周阿吉不覺把腰挺了挺,滿臉上布滿了緊張,好像又有一點提防。

蘇婼漫聲道:“我是他親姐姐,除了我們的父親之外,我是他血緣最親近的人,難道你不放心我?”

“那倒不是。”周阿吉頓了下,就往下說起來:“去年冬月,二爺明明約好我一起去給南市那位死了兒女的劉太婆送炭的,但我等了他一天他都沒來,到了夜裏,只有洗墨來找我,說二爺被蘇大人罰跪在祠堂,膝蓋都磕破了,來不了。我聽了很擔心,就央他帶我進蘇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