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 大魚墓

小薩滿聽了我的話愣了一下,我心裏也知道這些什麽算命跳大神之類都是迷信,但是以他的情況,恐怕也沒有其他的營生掙錢。我的本意就是想把錢給他,也不願意多為難,見狀想出個更簡單的題目,類似於算算今年我會不會有桃花運之類,誰知小薩滿突然抹了一把嘴,就在這時候抓住我的手腕,一下子湊了過來。

小薩滿身上有股奇異的香薰味,不是城市裏的那種人工香精油的味道,而像是香木燃燒,有點嗆但不難聞。我看著他的眼睛,發現小薩滿的瞳孔顏色比起尋常人要淺一些,甚至透著些許金色,他面無表情地緊緊盯著我,像只動物一樣,眼睛一眨不眨,我這輩子都沒叫男人湊這麽近過,給這麽看了一會兒後背不由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小薩滿身上戴了很多鈴鐺,稍微一動就會響,他盯著我看了一會兒,緊接著手順著我的手腕一直抓到了大臂,口中小聲念了一段像是蒙語的文字,我雖然一個字都聽不懂,但也知道應該是天靈靈地靈靈這種東西,就這麽等了一會兒,小薩滿念完了咒,渾身便開始顫抖不停。我不懂門路,根本看不出發病和算命之間的區別,看他這樣心裏也有點沒底,然而這時小薩滿一下子伸出三根手指按在我的嘴唇上,他兩眼翻白,用一種十分古怪嘶啞的聲音道:“你從江南來。”

我一驚,小薩滿說話的聲音已經和之前截然不同,幾乎像是個老頭子一樣,我冷汗直冒,又聽到他道:“來找人,找一個女人,和海有關的女人。”

我震驚地看著小薩滿,然而就在這時他的全身忽然劇烈抽搐了一下,渾身的鈴鐺發出一聲脆響,頭一下子垂下來砸在我的肩膀上頭,我以為他又昏過去了,趕緊推了推他,結果小薩滿卻像是才睡醒,有些迷茫地擡起頭,繼續用之前那種非常生硬的普通話道:“問到了嗎?”

他的聲音至此才恢復正常,已經完全聽不出之前那種嘶啞的感覺,我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卻發現小薩滿似乎對之前發生的一切都不知情,這時他意識到自己幾乎掛在我身上了,一下子像個受驚的小動物一樣退出很遠,很忐忑地看著我:“對不起,馮大哥。”

我一時說不出話來,我這輩子為數不多幾次算命的經歷都談不上多愉快,以前我父母也信過這個,在我小時候出事之後,我媽帶著我跑遍了包郵區的寺廟,這件事把我搞出了一點逆反心理,這幾乎是我成年後第一次正兒八經的算命,我再也沒想到他竟然能說對。

為了不嚇到小孩子,我只能收起自己的震驚,笑道:“沒事,算的挺準的,說了三件事都對了,我是該付錢。”

我把幾張趙無妄的毛爺爺塞進小薩滿手裏,他怯生生地看著我:“真的,算對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把錢收好,這些玄學的東西讓我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回憶,在我長大的過程裏我幾乎從來不去接觸這些靈異古怪的東西,而小薩滿本身卻打破了我的一些認知。我本想過要問他要個電話,之後不行再找他算些別的,然而想想我一個玩遊戲都抽不出SSR的人,還是不要作死算這個了,玄不救非氪不改命,還是既來之則安之吧。

吃完飯,我們一起走出海鮮大排档,我和小薩滿說去普陀的船票也就二三十塊錢,這些錢夠他來回和吃飯了。小薩滿對我鞠了一躬,又用蒙語對我說了一些祝福的話,他的普通話不好,翻譯得很艱難,但大抵就是一切順利的意思。

下午兩點,我告別小薩滿回到了沈家門港口,這個點很多漁家都在休息,還有一些掛出了可以帶遊客出海海釣的招攬牌。我穿過長長的浮橋,龍女號的位置並沒有發生改變,不光如此,遠遠地我還看到甲板上有個男人正背對著在一張四方的桌子上打麻將,奇怪的是,桌上卻只有他一個人。

一陣夾雜著腥味的海風吹過來,太陽一下被雲層遮住了,天變得陰沉,我看著男人一動不動地在那裏打著“一缺三”的麻將忽然覺得背後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咽了口唾沫才慢慢地靠近,試探著喊了一聲:“楊師傅?”

男人聽到了我的聲音便回過頭來,我看到他的臉腦子裏立馬響起了那句“身體被掏空怎麽辦”,第一反應是這個人吸毒,因為他整張臉都消瘦到了極點,同時又很蒼白,加上黑眼圈深陷,看上去和海邊其他黢黑精瘦的漁民簡直格格不入。

男人站起身:“你是不是找錯了老板,我這個船不接出海看日出的。”

我和他大概說了一下自己的來意,本以為楊光多少會有點避諱,畢竟船上出了這麽大的事,然而讓我沒想到的是,楊光卻好像不在意我是來調查他的“鬼船”的,請我上了船,又道:“前兩天警察已經問了我很多了,但是沒辦法,我也沒上船,所以能講的也沒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