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隔一天就是周末,岑遙暫且把大閘蟹擱在了冰箱裏,等到周五晚上,她正準備打電話告訴媽媽自己明天要帶螃蟹回家,突然想到,要是被問起裴嘉木的事怎麽辦。

在同事面前可以大方承認,是因為對他們來說這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也沒有人會當著面罵她一頓。

但她的親媽丁月女士可就不一樣了。

畢竟對於她跟裴嘉木談戀愛這件事,丁月一直也不太贊成,覺得從她的描述裏看,裴嘉木太會談戀愛,太懂怎麽追人,不像能靠得住的樣子。

……要不然不回去了。

可是好想吃媽媽做的年糕蟹。

算了,挨罵就挨罵好了,年糕蟹才是最重要的。

周六岑遙睡到半個上午,然後找了個塑料袋,裝走了冰箱裏的大閘蟹。

跨越半座城市,她站在家門口按響門鈴,等媽媽來給她開門。

丁月女士打開門的同時望了眼墻上的掛鐘:“你是不是又起晚了,就不能早點起床,在你家樓下鍛煉鍛煉身體什麽的。”

她接過岑遙手裏的螃蟹,拿到廚房放進水槽,解開袋子用手掂了掂:“有點瘦了,你應該那天晚上就送過來。”

“上班好累,我懶得跑了。”岑遙邊脫外套邊說。

岑爸爸在一旁幫腔:“對嘛,他們現在的年輕人都很辛苦的。”

丁月拿女兒沒辦法地搖了搖頭,她拿了剪子,剪斷蟹身的麻繩,打開水龍頭沖幹凈,又取了切生食的案板,用菜刀把每只蟹都均勻地斬成四塊。

她還記得女兒在電話裏說螃蟹是祝向怡給的,切著螃蟹道:“客廳裏有別人送的蝴蝶酥,我跟你爸三高,吃不了這個,你拿去給小祝。”

岑遙站在邊上幫她倒給蟹塊封口的澱粉:“她健身不能吃,不過我可以替她吃。”

丁月:“……”

丁月:“人家還知道健身,你就知道吃。”

關心了一下岑遙最近的生活和工作,丁月忽然問:“對了,你跟裴嘉木怎麽樣,怎麽這段時間都沒聽你再提他。”

該來的還是來了。

岑遙躊躇半天,小聲說:“分手了。”

然後飛快地道:“不過我已經不難受了。”

出乎她意料的是,媽媽並沒有表現得很出乎意料。

“我就說。”丁月用筷子夾著螃蟹塊,去蘸碗裏的澱粉。

蘸完一塊,她漫不經心地問:“是裴嘉木對不起你了吧。”

岑遙不安地看她一眼,低下頭點了點。

緊接著又發出非常微弱的聲音:“你能不能不罵我。”

“我罵你幹什麽,又不是你的錯。”丁月說。

大約是看岑遙還是誠惶誠恐,她停了停,又處理好一塊螃蟹,才緩緩地道:“談戀愛這個事,說簡單也簡單,說復雜也復雜,吃虧了,就當上一課,沒什麽。”

岑遙愣了一下,仰起一張小臉,當即就要張開胳膊抱住丁月。

從聽女兒說分手一直冷靜到現在的丁月女士這才流露出了一縷慌亂,往後撤了一步:“我手裏還夾著螃蟹呢,你離我遠點,不然掉地上了。”

吃飯的時候,岑遙咬著年糕,又告訴了爸爸岑襄這個消息。

岑襄看著她乖乖吃飯的模樣,很是心疼:“哎呀這臭小子,真想揍他一頓,怎麽能對不起我的寶貝女兒。”

又“哼”了聲:“我們遙遙跟他就不是一路人,看他那副趨炎附勢的德行。”

在這之前,岑遙結結實實地擔心了好一陣子,沒想到最後所有人對她分手的態度,都比她想象得要溫和。

在家的這一刻很好,有媽媽做的年糕蟹,有陽台上種的花,有她熟悉的老舊冰箱工作的聲音,還有人對她說,談戀愛也許是很復雜的一件事。

吃完飯之後,岑遙從廚房裏拿了一個石榴坐到沙發上剝,丁月繼續織一條織到一半的紅色圍巾,晴朗的陽光落進客廳,在地上投下一小塊不規則的光斑。

岑遙吃石榴的時候,聽到丁月問自己:“這段時間你有沒有碰見合適的。”

她一頓,想起了桑默那張英俊的臉。

在夜色下的,在她余光裏的,隔著車窗的。

但兩個人現在的關系,還不到能跟家人提起的地步。

她甚至沒把握桑默對她有沒有好感,遷就她是不是僅僅因為她給他生意做。

“……沒有。”岑遙心虛地說。

“那正好,前幾天咱們樓下的趙阿姨說想給你介紹男朋友,我當時還給推了,這樣我回頭把你聯系方式給她。”丁月說。

岑遙猶猶豫豫地說:“……還是別了吧。”

丁月問為什麽。

“因為……”岑遙憋了半天,口不擇言地說,“因為我有謝奕修!”

然後她就看見丁月露出了無語的表情。

岑遙為了轉移媽媽要給她介紹男朋友的注意力,故意撒嬌道:“怎麽了,我這張臉不夠漂亮配不上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