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相救

夜幕降臨,山裏比外面還要黑得快,黑得徹底,幾乎目無所視。

懷鈺絲毫不受影響,雙眸明亮如星,在林子裏疾行如風,時不時地停下,依靠聽覺辨別方向。

呼救聲越來越清晰可聞,很快,他在一株參天古松前停下。

樹下有一只黑色惡犬,體型高大,嘴角流涎,正用兩條前腿扒著樹幹,沖樹上不停吠叫。

懷鈺擡頭往上看,先是看見一雙小腳,有一只沒穿鞋子,只用白綾襪包裹著,現在那襪底已成黑色了。

再往上望,就是一張哭得梨花帶雨的臉。

懷鈺一怔:“沈葭?怎麽是你……”

沈葭這時也認出了他,哭得越發厲害了:“懷鈺!救我!快救救我……”

懷鈺被她吵得不行,不耐煩地喊:“閉嘴!”

沈葭被他嚇得一噎,打了個哭嗝,抱著樹不敢出聲了。

懷鈺問:“你姐姐呢?”

沈葭一聽,頓時想把他罵個狗血淋頭。

都什麽時候了,他居然只惦記沈茹,好歹也是一條船上的交情,懷鈺竟絲毫不把她當回事。

沈葭氣得銀牙咬碎,卻也知道此刻不好得罪唯一的救星,只能抽泣著說:“不……不知道,我和她跑散了。”

“什麽?!她往哪個方向跑了?”

沈葭生怕他扔下她不管去找沈茹,慌得連忙大喊:“懷鈺!你不能見死不救的!狗是跟著我跑的,她能有什麽危險?快幫我把狗趕跑,我跟你一起去找她……”

懷鈺難得見她也有低聲下氣求人的時刻,一時間頗覺有趣,也不急著去找沈茹了,正打算再逗她兩句,那惡犬卻轉而對準了他。

黑狗的兩只前腳掌緊緊著地,後背弓起,喉嚨發出帶有警告意味的低吼聲,蓄勢待發。

懷鈺抽出手中繡春刀,窄窄的刀身上映出他漂亮的眉眼。

黑狗受到威脅,咆哮著朝他飛撲過來。

懷鈺猛然喝道:“閉眼!”

沈葭下意識閉眼,耳邊只聽得惡犬的一陣狂吠,緊接著又是幾聲嗚咽,漸漸地,沒了聲息。

沈葭嚇得身子狂抖,牢牢地抱緊樹枝,生怕一個不慎摔下去,忽然聽見懷鈺淡淡的嗓音。

“睜眼罷。”

沈葭顫顫睜眼,樹下的狗屍已經清理幹凈了,空氣中漂浮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懷鈺擡袖將刀上的血珠抹去,利落地還刀入鞘。

不知為何,這樣的他看上去竟有點陌生,簡直不像沈葭平時認識的那個小煞星。

“愣著幹什麽?想在樹上過夜?”

下面的人一開口,就打破了剛才的幻覺。

沈葭試探地伸出足尖,又因恐懼迅速收回去:“怎麽下?太高了,我不敢……”

懷鈺好奇道:“那你是怎麽上去的?”

“我怎麽知道?”沈葭火氣直冒,“別問了!你能不能想想辦法!”

還發小姐脾氣?

懷鈺挑起眉梢,抱著刀轉身便走。

樹上的沈葭見了,趕緊叫住人:“喂!懷鈺!你幹什麽去?你別走!”

懷鈺停下腳步,側眸問:“還兇不兇了?”

“不兇了!不兇了!”

“你錯沒錯?”

“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沈葭強忍住按著懷鈺暴打一頓的沖動,低聲下氣懇求道,“懷鈺,你快救救我!”

“叫‘懷大爺’。”

“……懷大爺。”沈葭無奈妥協,不情不願叫了一聲。

懷鈺樂得大笑,憋著壞繼續引誘:“說‘懷大爺’,您救一救小的。”

沈葭:“……”

他好整以暇等了半天,卻沒等來這句,擡頭一看,只見樹上的沈葭抹著眼淚,“哇”地一聲哭開了。

“喂……你別哭啊,我說不救你了麽?”

懷鈺平生最怕女人哭,不管是三歲的女娃娃,還是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一掉眼淚他就頭大,恨不得躲八丈遠。

沈葭頗有骨氣,一邊哇哇大哭,一邊道:“我不要你救,你走——”

懷鈺:“真的,那我走了?”

他話是這麽說,人卻站在原地沒動。

樹上抽泣的沈葭悄悄睜開一只眼睛,臉頰上還沾著幾粒淚珠,懷鈺站在樹下,臉上的表情似有幾分無奈,沖她伸開雙臂。

“跳下來。”

沈葭望一眼地面,猶豫:“這麽高……”

“放心罷,摔不死你。”

懷鈺向來沒什麽耐心,只說:“你跳不跳?不跳我可就走了。”

“別走!”

他真有拔腳就走的架勢,沈葭不敢再遲疑,閉上眼睛,心一橫跳了下去。

墜落只是一瞬間的事,她聞到松子的清香,隨即,一雙有力的臂膀接住了她。

沈葭睜開眼,與一雙墨黑的眼睛對上。

月光靜靜地投進密林,懷鈺的臉放大數倍,呈現在她眼前,他白皙的肌膚,明亮的雙眼,還有高聳的鼻梁和溫潤的唇。

沈葭頭一回發覺,小煞星也是長得挺俊的,她摟著他的脖子,一時竟有些眩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