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章 舊事舊人

王柄權“駕崩”後,王潛山需要待在京城守孝一段時間,王移旌不理解他對著一個空棺材費什麽勁,於是三天兩頭偷跑出去,到那座植有榕樹的小院蹭吃蹭喝。

儲雁跟他說,自己是被送進宮的淑女,進宮四五年也沒能見過皇上一面,那位陛下似乎只鐘情於皇後,他駕崩了,身為選侍的她就只能孤獨終老。

少年不明白,宮中有好吃的好玩的,幹嘛要在乎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

他自己生來什麽都有,還是家中獨子,只要願意,三妻四妾不成問題,這些自然可以不在乎,但對於一個居於深宮的女人來說,這些他觸手可得的東西,是她永遠的奢望。

父子倆在京中呆了一個月,少年經常找女子聊天,結下了深厚友誼,後來邊關吃緊,身為將領的王潛山只能帶兒子返回西北。

臨走那天,王移旌背著包袱出現在小院中,他告訴女子,自己要走了,女子只是淺淺笑著,遞上一個油紙包,裏面都是他愛吃的。

少年將東西小心收好,然後拿出一個木頭鐲子送給對方,鐲子雕工粗糙,有些地方還帶著毛刺,這已經是他能做到最好的了。

少年俏生生站在那,卻硬是裝出男子漢的模樣,他告訴女子,自己以後要跟父親一樣,上陣殺敵,等他成為將軍之時,就回來娶她。

女子還以為自己聽錯了,點了一下對方額頭,不到十歲的小屁孩面露認真,信誓旦旦道:

“你比我娘還好看,爺爺不識好歹,我跟他可不一樣。”

女子眼神透出明亮,並未多說什麽,只是跟初次見面時一樣,蹲下身摸了摸對方腦袋。

回西北的路上,王潛山朝兒子問道:

“你小子這段時間神神秘秘,都去哪了?”

“爹,我約莫是找到能廝守一生的良人了。”

“臭小子,毛都沒長齊,又看上誰家小姑娘了?”

少年搖搖頭,“不是小姑娘,是宮裏的娘娘。”

那邊沉默許久,才傳出聲音:

“你看上你皇伯的媳婦了?”

“不是皇伯的,是爺爺的。”

“竟瞎扯,你爺爺登基以來,就你奶奶一個皇後,宮內大臣勸他多娶幾個延續子嗣都被拒絕了。”

“不是瞎扯,那娘娘叫儲雁,住在冷宮旁邊院子裏,她還給我帶好吃的哩。”

少年說著,打開包袱,從裏面拿出一包果脯,油紙包上大大的“奠”字甚是紮眼,王潛山臉色有些難看,念叨了幾句“儲雁”,突然道:

“太爺爺王穆在位時,確實有位名叫儲雁的妃子,似乎因為不得寵懸梁自盡了。自那以後,她住過的院子就不太平,太監宮女們膽子小,經常會拿些果脯點心去祭拜,我十四五歲路過那裏還會覺得脊背發寒。”

王移旌低著頭,似乎已經意識到了什麽,數月前,他開始修煉爺爺留下的功法,冥冥中已經可以感知到某些東西,那院中榕樹剛種不久,上面還掛了不少黃色符紙,顯然是用來擋煞辟邪的。

少年沉默許久,突然打開那包貢品,大口吃了起來。

……

庭院中,年輕人輕輕撫摸著樹皮上的刻痕,年代太過久遠,僅能依稀分辨出那個“王”字。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男子口中輕輕念叨一句,幾百年來他未找到合適道侶,正是沒遇到與她一樣的女子,誰說年少不知情為何物?

王移旌轉過頭,一邊向外走一邊朝老太監問道:

“這位公公,敢問當今太後叫什麽?”

“太後娘家姓劉,單名一個雉字。”

“雉……不就是雞嗎?”

“呦!爺爺,祖宗,這種掉腦袋的話怎麽敢說呢?”

老太監滿臉惶恐,年輕人咧嘴一笑,雙手負在背後,走出庭院。

……

出去宮門,王移旌找了家館子隨意對付兩口,剛吃完就遇到從宮中回來的劉寶慶,二人是拴在一根繩上的螞蚱,沒了先前的隔閡,有說有笑回到劉府。

劉府花園,二人相對而坐,王移旌一邊擺弄茶杯一邊道:

“王某還是不解,劉公子心中有丘壑,眉間顯山河,若想做一番事業,完全可以依靠劉家這棵大樹,犯不著大義滅親與自己的姑姑為敵,而且你憑什麽認定我就會趟這灘渾水?”

劉寶慶拂去衣間花瓣,很是反常捋了下長長鬢角道:

“不管你信不信,未來已經注定,非人力所能撼動,在下所做,無非是順勢而為,盡量在大禍臨頭之際,多庇護一下劉家。”

王移旌摸著下巴若有所思,眼角余光無意中捕捉到一個白影,他馬上來了精神,起身拱手道:

“劉公子,在下還有些私事,何時要起事,知會一聲即可。”

說罷也不管對方同不同意,快步朝那白影追去,劉寶慶見狀搖了搖頭,苦笑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