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章 下酒菜

“兄台,剛才多謝出手相助,還未請教尊姓大名?”馬背上,竹深拱手問道。

“趙之逸。”

“哦?豈不是與那位傳說中的劍神齊名?”

年輕將領微露驚奇,倒不是對方名字有多罕見,相反許多行走江湖之人都好自稱趙之逸,只可惜他們大多劍術平平,而且稍有心氣之人,也不會假借他人威名。

並駕而行的王柄權笑笑道:

“家父年輕時喜好仗劍走江湖,對那位劍神也是頗為敬仰,於是給我取了這麽個名字。”

“不知趙小兄弟家住何處,又緣何會來這北邊沿線?”一旁老兵出言詢問。

“在下姑且算是京城人士,自小聽聞不少將士英勇上陣的故事,故而這些年走南闖北,領略了許多別樣風景。”

王柄權語氣平靜,不露絲毫破綻,他怎會看不出老兵言語間的試探,不過他並不反感王朝軍能有此警惕性,哪怕剛才那對身份不低的撻卑父子被他生擒,私下也照樣該多分防範。

見他神色淡定,老兵逐漸放下戒心,即便要用苦肉計,也犯不著搭進去幾十人,況且最終還都成了殘廢,簡直生不如死。

竹深不是那種心機深沉之輩,絲毫沒注意到二人對話有何不妥,繼續朝這位劍術出眾的俠士問道:

“趙兄,方才你怎麽知道我等會遭遇埋伏,還特地前來營救?”

“趙某略通北突語,剛剛聽那些逃兵說什麽‘再往北十余裏就好了’,這才生出疑心。”

王柄權並沒講實話,他剛才打眼一看對方的急躁模樣,就知道這小子八成要找倒黴,隨即跟上去瞧了一眼,對方果然鉆進了別人的圈套。

竹深微微一愣,並非對王柄權的話有懷疑,而是當中“北突語”三字,“趙兄果然見多識廣,竟還知道北突。”

王柄權聞言露出疑惑,聽這意思,北突似乎已經不在了,竹深見他這模樣,依舊沒懷疑,隨口解釋道:

“四百年前,王朝以北確實出了個北突,由北元被驅離中原後各殘部匯聚而來,存在時間不長,僅百十來年,後被更北邊的一夥遊牧部族侵占國都,就此覆滅。

這種事尋常百姓所知甚少,他們甚至分不清如今的撻卑與之前的朶、拓跋、祁必有何分別。”

王柄權若有所思點點頭,他沒想到短短四百年,北方部族竟演變得如此精彩,不過也是,遊牧民族自古居無定且好戰,相互吞並取代也是常有之事。

……

幾人談話的功夫,前方已經看到村莊,村莊外圍略顯破敗且余煙未散,王柄權總算知道他們不惜冒險深入也要追擊敵軍的原因了。

“讓趙兄笑話了,近些年災害頻發,國庫空虛,將士們都半年多沒發軍餉了,糧草匱乏軍械老舊之下,還要面對日益嚴峻的撻卑侵擾,許多人受不了苦,紛紛當了逃兵,我們的防線也就愈發單薄起來。”

王柄權點點頭,對方作為一個百戶,身上行頭卻簡陋得可憐,唯一可彰顯身份的盔甲掉了好些鱗片,作用實在有限。

隊伍一路前行,剛到村口就看到了遠處飄揚的大旗,正中間一個“嚴”字,讓王柄權出現了一瞬間恍惚。

四百年過去,所有一切皆已物是人非,唯獨那杆飄搖的軍旗似乎仍處在昨日。

“嚴家軍,居然還在……”王柄權喃喃出聲。

“趙兄弟,這種話咱們私底下說說得了,萬不敢當著外人的面提,一旦被有心之人聽到,那可是要殺頭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現如今京城那位,執政能力沒多少,羅織罪名的本事卻是一絕,管他精兵強將還是散兵遊勇,都得姓王也只能姓王,這點哪怕出過數位國親的嚴家也不能例外。

來到村中,王柄權見到了那位嚴家後人——側騎將軍嚴廣。

對方三十出頭模樣,長相普通,可眉宇間仍是能瞧出其祖先嚴軍幾絲影子,王柄權不得不贊嘆老丈人基因之強大。

“怎麽這麽久才回來?”

嚴廣先是朝手下詢問一句,而後見旁邊多了位劍客,“這位是?”

竹深趕忙介紹道:

“這位是趙之逸趙兄弟,剛剛我們中了撻卑埋伏,全靠他才能脫困,哦對了,我們還俘虜了一對父子,好像在撻卑那邊地位不低。”

“好,我先去審問一下那二人,你帶這位俠士找個地方歇腳。”

“是。”

……

入夜,王柄權手持靈石於屋內靜靜吐納,現已入冬,聽不見夏蟲嘶鳴,闊別王朝四百年,他尋找到了久違的熟悉感。

下午王柄權繞著村子走了一圈,到處都是殘垣斷壁斷肢血跡,撻卑對比當年的北突,兇殘程度不遑多讓。

眼下他住的算是保存較好的一間屋舍,那位嚴家後人並未輕易相信自己,雖明面沒表現出來,但房子四周遍布暗哨,想來之前是吃過類似的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