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四章 無邊風月

入夜,金水河畔的風月樓依舊燈火通明,一個人影踉踉蹌蹌向此而來,正是南門家大少爺南門霍信。

南門霍信醉醺醺踏進大門,即便在這滿是酒菜香與脂粉氣的風月樓,他身上的味道依舊濃烈到無法遮掩。

樹倒猢猻散,哪怕是青樓這種被稱作下三流的地方,對於南門家的破落,大多數人也心存幸災樂禍的看熱鬧心態,好在南門霍信平日出手闊綽,倒也沒淪落到直接被轟出門的地步。

仲姓老鴇捏著鼻子走上前,強擠出笑意道:

“南門公子,您這是又喝了多少呀?奴家不是都說了,顧三娘她不在風月樓了,那五十萬兩我們也早就退給您了。”

“少廢話。”

南門霍信沒了往日的儒雅,一把推開老鴇,擡步就要往樓上走。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來風月樓了,自打當日小太爺失蹤後,一切事都在一夜間變了,那些平日裏向南門家搖尾乞憐的人沒了便沒了,可他萬萬不相信三娘也會棄自己而去。

他每次前來,三樓那間房都是空空如也,桌子上厚厚的灰塵也說明這裏有日子沒人住了,一切的一切都表明顧三娘確實離開了。可他就是不死心,更沒法相信三娘是那種嫌貧愛富之人。

……

老鴇險些被推了個跟頭,不免有些氣急,掐著腰指著正欲擡步上樓的南門霍信說道:

“天殺的短命鬼,你以為你們南門家還是京城數一數二的大戶嗎?現在連叫花子都不願從你們府門前經過,你還真把自己當成大少爺了,竟敢在老娘面前逞威風?”

南門霍信聞言轉過頭,默默看向對方,老鴇沒來由地生出一陣寒意,但她緊接著就更加氣急敗壞起來:

“來人,把這只喪家犬丟出樓去。”

話音剛落,四五名手持棍棒的大漢便圍將上來。

南門霍信目光依舊平靜,他摸了摸胡子拉碴的臉,努力使自己精神一點,淡淡道:

“龍遊淺水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

言罷,腳下發力,瞬間出手。

不大會功夫,幾名打手均都倒地不起,哀嚎聲此起彼伏,南門霍信嘆息一聲,走出風月樓。

此時尚未至炎夏,屋外涼風陣陣,南門霍信擡起頭深吸一口氣,擡步朝前走去,行至十余步,回首再看三樓,仿佛又看到了窗戶上的佳人俏影。

這一刻,恍如隔世。

南門霍信揉了揉酸澀的眼睛,發現那裏依舊空無一物,一切不過只是自己的幻想,他低垂著頭,漸行漸遠。

……

三樓房間內,王柄權出聲道:

“就不跟故人道個別?”

“本就是逢場作戲,何來故人一說。”女子語氣不帶絲毫感情。

王柄權無奈搖搖頭,這位新任子鼠,脾氣倒是跟上任出奇地像,他看著天上的無邊風月,心裏無端想起一句詩:

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與月。

此詩,最是應景。

……

次日清晨,王柄權早早起床,親自去廚房熱好一罐羊奶,小心翼翼端到嚴榮榮房間去。

推開房門,嚴榮榮正在逗弄著懷中的孩子,王柄權望著這幅母子和諧的畫面,嘴角不由露出笑意,開口道:

“娘子,你醒了?”

嚴榮榮點點頭,“先放桌上吧,我剛喂過了。”

“好嘞。”

王柄權十分聽話地放下,正要走上前,卻聽對方說道:

“南門妹妹已經在門口等著了。”

“她又來了?”王柄權顯得有些無奈。

“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麽,但有些事,你還是跟她解釋清楚比較好,總躲著也不是辦法。”嚴榮榮說著,擡起頭來,目露認真,“若你想娶她過門,府上也不過是添雙筷子而已。”

王柄權搖頭苦笑道:“娘子,這次你可真是錯怪我了。”

“也就是說我之前沒錯怪你唄?”前一刻還善解人意的女子此刻突然面露不善。

王柄權見狀一時語塞,嚴榮榮看他這樣子,突然“噗嗤”一下笑出聲,擺擺手道:

“好了,趕緊去吧,我相信你。”

“哎好。”

被戲弄一通的王柄權忙不叠跑出門,等他快到大門口時,腳步又不由慢了下來,直至最後,近乎是一點點挪過去的。

在他看來,南門復青可遠比南門霍信要難打發。男子三妻四妾,本性使然,即便家中已經有了如花似玉的娘子,還是會朝三暮四。

可女子不同,她們自小耳濡目染女德女訓,骨子裏早被刻下“嫁雞隨雞”的念頭,因此無論外表多獨立,內裏也始終避不開鉆牛角尖。

王柄權之所以一直對南門復青避而不見,是還沒想好該如何面對對方,他也十分郁悶,明明自己什麽都沒做,卻又不得不給其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