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少年志

八月十二,白露。

清晨,露水未晞,王柄權牽馬立於京師北門,四周是前來送行的親友。

其余幾人一一道別後,便走得稍遠一些,將剩余時間留給王柄權夫妻二人。

兩人剛重逢就又要分別,嚴榮榮心中自然不舍,但女子縱使有千般委屈,還是要遂夫君心意。

青杏之死,始終是王柄權一大心結,不留隔夜仇,也是他一貫的性格。

“你真的要去塔裏幹都司?”嚴榮榮為對方整理著衣衫,輕聲問到。

王柄權點點頭,“當初我一紙書信將你大哥叫了過來,他沒能死在戰場上,卻死在了皇位爭奪中,於情於理,我都該給嶽父大人一個說法。”

一提起嚴撼山的事,嚴榮榮就不由目露黯然,她低下頭,為對方整理好衣角,輕輕道:

“一路小心,見到我爹替我問聲好。”

“放心吧,我會盡快回來地。”

王柄權翻身上馬,剛要甩動韁繩離去,就見幾名宮中太監打扮急匆匆朝這邊走來。

“王爺且慢!”帶頭的紫袍太監出聲道。

王柄權重新勒住韁繩,靜靜看向對方。

此人他認識,之前是王柄德的貼身侍從,後來因謀反受到牽連,被刑部抓走好一頓審訊,後來天下已定,這位太監直接從階下囚成為了風光無兩的司禮兼掌印太監。

當初那些下死手的刑部官員光是聽到這消息,就已經是兩股戰戰了。

只見這位風頭正盛的大太監走上前,朝王柄權點頭道:

“王爺,陛下讓我交給您一樣東西。”

說著,兩邊的小太監便呈上一把通體雪白的寶劍。

王柄權看著那再熟悉不過的劍鞘,嘴邊勾起一抹笑意,微微一擡手,霜寒便顫動一下,連劍帶鞘飛了過去。

初次見到這一幕的幾個太監目瞪口呆,帶頭的紫衣太監更是連忙低下頭,不敢再與對方直視。

王柄權將霜寒在馬背上掛好,留下一句“替我謝謝他”後,調轉馬頭,縱馬而去。

距此不遠的一處酒樓中,一位著深藍大緞的男子臨窗口而立,他的身旁是一位一襲素白衣衫的秀麗女子,二人一同靜靜望著城門方向。

見王柄權接過霜寒,女子柔聲開口道:

“就不親自送送?”

男子搖搖頭,並未答話,而是與遠處的王柄權同時轉身,走下樓去……

……

太祖王穆稱帝之初,便舍棄了中原一貫在南方建都的傳統,將京師直接設立在北元舊都,並留下了“王家子孫當為百姓守國門”的豪言。

所幸王家到現在還沒出過一個窩囊廢,否則指不定就要私下罵這位大義凜然的先祖了。

為拒北而建的京師,距北突也才兩天路程,到達與東罕接壤的塔裏幹都司,配上快馬,也僅需要三天多。

王柄權如今騎乘的,就是一匹千金不換的汗血良駒,其周身雪白,腳力驚人,而且還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叫做“玉龍”。

之前王柄權還有匹名叫“小白”的白馬,十分通人性,陪他一路從京城走到西北。

之後北突南下,王柄權需要回去馳援京城,不得不把它留在西北,並托嚴撼海幫忙照看,不成想所托非人,嚴撼海毫不客氣將其當成了自己的坐騎,即便後來二人相遇,也絲毫沒有歸還的意思。

王柄權自打騎過白馬之後,總覺得騎其他顏色的馬少了些騷氣,臨行前特意去了趟禦馬監,挑了這匹通體雪白的千裏良駒,估計這會順帝正在罵娘呢。

事實也確是如此,順帝剛回宮,就聽說心愛的玉龍被強行“借走”了,怪不得剛才在城門口總覺得那白馬看著眼熟,若不是聶映雪在場,他能直接把桌子給掀了。

王柄權如同當初那般,一襲白衣配白馬,出了京城。

……

王柄權一路順風順水,中途連個剪徑蟊賊都沒遇到,經過三天跋涉,在這天傍晚來到了塔裏幹都司外圍。

這裏離鎮遠將軍鎮守的地方還有著一段距離,眼見天色見黑,王柄權也不差這半天路程,直接就近找了家客棧。

客棧不算大,老板是個五十出頭的男子,平日賬房廚子的活一個人全包了,唯一的夥計腿腳也不是很利索,因為兩人沾親帶故,老板也不好說些什麽。

見有客人上門,掌櫃的率先迎了上來,熟絡道:

“客官吃飯還是住店啊?”

王柄權對這種自來熟的生意人並不反感,淡淡道:

“住店,隨便弄點吃的就行,門口那匹馬比我金貴,喂好一些。”

“哎,客官樓上請。”

老板邊說著,邊踢了一腳旁邊打瞌睡的年輕夥計,後者滿臉不情願地起身,帶領王柄權上了樓。

“客官您是俠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