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故知

南陽城外突然來了一千兵丁,這些人不但氣勢凜然,身上還帶著一股血腥氣,顯然是從戰場上剛下來的。

南陽府府台何溫這會正和潘郡王在自己家喝茶,當手下帶著消息趕到時,何府台也是一臉懵,自己也沒收到兵部通知啊。

疑惑歸疑惑,何溫還是匆匆朝一旁的潘郡王告罪一聲,說是去去就來。

潘郡王為人溫良和煦,只是含笑點點頭,讓他去忙便是。

何溫匆匆忙忙趕到城門口,發現一千兵丁正護著一輛馬車靜靜等在原地,他擦了擦額頭的汗水,走上前朝一位將領打扮的人寒暄道:

“請問大將軍何故到此啊?”

按道理,他這個正四品的府台,對待一個五品千戶本不需要如此低聲下氣。

只是他這官當得太過清正廉潔,根本拿不出像樣的禮品來孝敬上邊,更不可能掏出大筆銀子跟某位朝中重臣討來一份香火情,因此在同級乃至低級官員面前,就不免顯得有些人微言輕了些,再加上他吃不準對方的來頭,所以出口自然要客氣許多。

這時一旁的馬車簾子被掀開,從上面走下來一男一女。

男子一襲白衣,氣質儒雅脫俗,女子一襲紅衣,貌美而不失英氣。

二人站在一起,任誰看了都會不自覺誇贊一聲郎才女貌。

只是男子儒雅不過三息,便立馬開始原形畢露。

只見他極不文雅地揉起了自己的屁股,邊揉嘴上還邊嘟囔著:“早知道騎馬了,這他娘也太硌屁股了。”

女子聞言皺眉踢了他一腳,朝他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讓他注意下場合,男子這才發現面前正站著一個身穿官服面色尷尬的人。

“你就是何溫?”

男子毫不客套,直接開口。

何府台沒想到對方會突然來這麽一句,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因為摸不清對方的身份,最後只得訕笑一下點點頭。

“哦,忘了自我介紹了,本人姓王,乃是當朝八王爺安康王是也。”

說到這,王柄權特意挺了挺胸膛,他這身份,一路上都沒機會派上用場,這會好不容易空閑下來,可不得好好擺一下譜。

果然,何溫在聽聞對方王爺的身份後,立馬兩股戰戰,“卑職參見王爺”,說著,就要跪地磕一個。

王柄權見狀直接上前一步,不著痕跡地一把拉住對方,隨後流裏流氣地攬住對方肩膀說道:

“何大人不必如此客氣,大家自己人,你給我磕頭這不是折我壽嗎?”

“自己人?”

何溫一頭霧水,他和這位“譽”滿京城的王爺可還是頭一次見,這邊山高皇帝遠,可往日也沒少聽聞這位王爺的荒唐作風,今日一見,還真是名不虛傳。

王柄權並未在意對方的疑惑,繼續說道:

“這些兄弟一路護送我過來也辛苦了,何大人你好酒好肉幫我招呼一下他們,放心,本王知道南陽府窮,這賬算我頭上。”

說著,便從懷中掏出張一千兩的銀票遞給何溫。

就算對方給了銀子,何溫也沒膽子收,這可是當朝王爺啊,除了皇帝再沒人比他大了,外來便是客,平日來個芝麻綠豆大的官,都得好吃好喝供著,就更別說這位王爺了。

何溫將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顫聲說道:

“王爺折煞下官了,您能來這,便是小人天大的福氣,下官盡地主之誼也是理所當然,怎能要王爺的銀子。”

王柄權也不管他這些說法,直接將銀子一把塞入對方懷中,並小聲說道:

“知道何大人你為官清廉,官袍爛了都不舍得換,若是這錢真讓你出了,估計十年八年都置辦不上新衣服了。”

聽聞對方提及此事,何溫一個大老爺們竟瞬間羞得黑臉泛紅。

這事還得從三年前說起,當時他剛剛升遷,從外地調到南陽府沒幾天,就趕上了新皇登基,前來中州巡視。

新官上任,自然要置辦一身新袍子,可何溫一個喝米湯都只舍得喝稀的人,哪來的銀子去置辦新袍子。

眼見面聖在即,愁眉苦臉了好幾天的何溫最後總算想到個法子,他到城中找了個賣字畫的書生,花了幾枚銅板,請對方畫了一張紙質補子,然後用漿糊粘在了舊官服上。

本以為能蒙混過關,豈料天公不作美,皇帝巡視當日狂風大作,連儀仗隊都差點被風吹散,何溫胸口那張用紙做的補子根本粘不住,直接被風吹走了。

中州其余官員看著雲雁變白鷴的官服,立時竊竊私語起來,皇帝見狀也是皺起眉頭。

何溫只覺得一張老臉都掛不住了,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所幸在場官員中有一位與他相熟,知道他的秉性,於是開口向皇帝解釋了一番,這事才算作罷。

皇帝當時還想著賜他一身新官服,不成想忙活完一圈把這茬給忘了,後來這才有了何夫人變賣嫁妝置辦官服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