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舊年蟹肥正當時

二十出頭的青年見到比自己還要少上幾歲的少年,嘴角一扯,笑道:

“呦!姜大才子出山了?”

被老儒生起名秀成的少年面色冷峻,不願去搭理這個沒皮沒臉的家夥,只見他輕輕攏了攏略顯寬大的袖口,就要上前幫老儒生打下手。

見對方不理會自己,青年愈發囂張起來:

“嘿你個沒良心的,忘了身上褂子哪來的了?”

少年終究年輕了些,臉皮不夠厚,臉色漲紅道:

“有什麽了不起的,大不了我不穿了!”

青年見狀笑意更濃,“不穿就脫下來。”

“脫就脫!”

拿人的手軟,少年受不得刺激,說罷就要去脫那身上等錦緞制成的長衫。

“事先可說好哈,就算你把褂子脫了,吃到嘴裏的醉蟹我也不會吐出來。”

青年臉皮堪比城墻,絲毫沒有吃人嘴短的覺悟。

“……”

年紀輕輕雖未行過萬裏路,卻已讀過萬卷書的少年一時沒了招,手懸在半空,脫也不是,不脫也不是。

老儒生見狀搖搖頭,自家外孫還是嫩了些,空有一身讀書人的傲氣,卻少了些圓滑變通。

青年見狀並未乘勝追擊,反而給了對方個台階:

“如果我是你,我還就偏偏不脫,你越是拿話激我,我就越不為所動,到了手裏的東西哪有還回去的道理?”

“……”少年再一次無言以對,他實在想不通,對方剛才明明和自己針鋒相對,這會怎麽又幫自己說起話來了。

他沉聲開口道:“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那樣厚臉皮。”

青年聞言繼續他的歪理:“會哭的孩子有奶喝,那些位極人臣的朝中大員有哪個是臉皮薄的?要我說,就是你讀書太多,人都讀傻了。”

少年有些不服氣,剛想辯解些什麽,就見一條大黃狗伸著舌頭搖著尾巴從院子西側跑來,最終停在了青年面前。

青年見狀蹲下身,和名為阿黃的大狗玩了起來,黃狗見到青年很是興奮,前腿離地後腿站立,伸出舌頭去舔他的臉。

青年受不了大狗的口水,輕輕將其推開,口中還不忘自言自語:

“我來了這麽多次,阿黃見了我都知道搖尾巴了,有些人還不如一條狗,唉……”

他故作老成地嘆息一聲,卻遲遲沒有等來少年的反駁,青年奇怪地擡起頭看向對方,卻見對方也是一臉奇怪。

許久,少年終於悠悠說到:

“剛剛阿黃去的方向是茅廁。”

“……”青年明顯呆愣一下,隨即噌地跳起,“老姜頭,快,快,水缸在哪?我說今天的味道怎麽這麽大。”

少年冷眼旁觀,老儒生先是哭笑不得,隨後搖搖頭,提起黃酒螃蟹進了廚房。

……

入夜後,不大的小屋內坐著老少三人,桌上的油燈火苗僅有黃豆大小,一陣清風拂過,忽明忽暗間,眼瞅就要熄滅。

老者用手攏了攏火苗,總算是保住了這絲光明。

“我說老姜頭,你對外孫是真夠大方的,那滿架子的書,還有不少稀世孤本,對自己咋就這麽摳搜?”

年輕人將一直蟹腿放到嘴裏,反復咀嚼著。

老者僅是笑笑,沒有說話,一旁的少年搭話道:

“書中自有黃金屋,等我以後科舉及第,入朝為官,自然不會讓外公再過這種日子。”

年輕人吐出口中殘渣,笑道:

“小子,你還真以為當官有那麽容易?即便你真的中舉,一沒資歷二沒背景,頂多到沒油水的地方當個芝麻綠豆的小官。

再者說來,以你的酸腐脾氣,就算給你個油水足的美差,你也未必會動分毫,反倒說不定會壞了其他同僚的財路,最後被排擠到受不了,主動罷官請辭。”

年輕人說完,拿起杯子,抿了一口裏面的黃酒。

被一個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人如此貶低,少年自然受不了,他冷冷道:

“你憑什麽這麽肯定?就算你來自京城,可一不是官宦子弟,二不是皇親國戚,怎敢斷言官場之事。

你若真有那本事,何不自己去考一個功名,施展你最為擅長的趨奉迎合?”

年輕人並未作答,只是掰下蟹鉗,慢條斯理地剝開品嘗,全然不顧少年臉色變化。

當他將蟹鉗吃完後,這才慢悠悠道:

“你怎麽就知道我不是官宦子弟,亦或是皇親國戚?”

少年冷哼一聲,“就憑你能厚著臉皮每天來蹭吃蹭喝。”

年輕人啞然失笑,揭開醉蟹背部青殼,朝老儒生說到:

“老姜頭,吃了你腌的醉蟹,嘴巴叼了,吃不慣城裏的飯菜了。”

說完就吸溜一下,將蟹黃吸入腹中。

老儒生笑了笑,說到:

“喜歡就每天來吃,這東西雖算不得金貴,但不可多吃,若是貪嘴吃多了,難免寒氣入腹,跑肚是在所難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