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榆木

好不容易熬到早上,王柄權頂著兩只發烏的眼圈去到了城中一處小巷。

天剛蒙蒙亮,巷子裏少有行人,一個蓬頭垢面的乞丐正蓋著破棉被在睡覺。

王柄權走上前,伸腳踢了踢對方,乞丐含糊不清地說了句“午時開工”後,就翻了個身繼續去會周公了。

王柄權微微一笑,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扔到地上的破碗中。

隨著“叮鈴”一聲脆響傳出,剛還躺在地上說夢話的乞丐嗖地爬了起來,一把按住破碗。

“大爺有何貴幹?”

約麽四五十的乞丐露出滿嘴黃牙,擠了一個笑容。

“我要見蘇巧巧。”王柄權沉聲說到。

眼下這看似平常的乞丐,正是蘇巧巧的線人,平日有什麽“買賣”,都是他負責牽線搭橋。

“公子可有介紹人?”乞丐咬了咬手中的銀子詢問道。

王柄權沒有回答,面無表情地又扔出一錠東西,隨著脆響傳出,乞丐眼都直了,這次是金子。

蹲坐在地的乞丐神色瞬間變化,一把拿起金子揣在懷中,也不管什麽介紹人了,麻利地站起身朝四周望了望,隨後神秘兮兮地說到:

“大爺隨我來。”

然後率先鉆入一條小巷。

王柄權打量一下四周後,跟著進了巷子。

巷子本就狹窄,加上此時是清晨,幽暗無比。

柄權走在巷子中,不時能踩到滑膩的東西。不知道是因為常年不見光長了苔蘚,還是其他什麽玩意。

在巷子裏轉了四五次後,前方終於豁然開朗起來,那乞丐來到一戶人家面前,伸手敲了敲房門,節奏兩長一短。

很快,房門被打開,其內走出一個身穿粉白衣衫的女子。

“老懶,不是說好白天不接活嗎?”

女子正是蘇巧巧,由於光線昏暗,她只看到了堵在門口的叫花子,完全沒注意到後面的王柄權。

名為老懶的乞丐正要說些什麽,身後的王柄權清了清嗓子,說到:

“咳咳,蘇姑娘,好久不見了。”

蘇巧巧聞言這才注意到乞丐身後還有一人,她狐疑地打量著王柄權。

“是你?昨天不是剛見過嗎?”

老懶為人機靈,見兩人似乎認識,趕忙借口肚子疼,要去巷子裏方便。

蘇巧巧皺起眉頭,不耐煩揮了揮手,王柄權則是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自己的靴子。

“走吧,進來說吧。”

蘇巧巧指了指屋裏,王柄權使勁蹭了蹭鞋底後,擡腿跨進門檻。

……

“我不管,我就是要娶巧巧為妻。”

城中某座高門大宅內,一個長相不俗的公子哥正朝對面的中年人瞪眼,對方則是一臉無奈。

中年人名叫余功閱,是城中有名的富商,家中世代經商,攢下了不小的基業。

對面年輕人是他兒子,名叫余木,是家中獨苗,自小聰慧。

余木八歲時,就能寫出讓知縣大人都贊嘆的詞句,甚至知縣還因此和身為商賈的余家定了娃娃親。

余家從沒出過讀書人,余功閱本還指著兒子好好讀書,學有所成後為余家長臉。

不成想打小機靈的孩子是越長越笨。隨著長大,余木不進反退,寫出的東西竟愈發狗屁不通起來。

直到現在,更是人如其名,整個一榆木疙瘩,不僅讀書不行,就連經商也是一竅不通。

所幸知縣老爺是個守信之人,並未因此取消婚約,倒也讓余老爺懸著的心放下不少。

若是余木肯安安分分,娶妻生子,祖上留下的家業也夠他一輩子吃穿不愁了,可他偏偏就不知好歹,對知縣家的千金愛答不理不說,還愛慕上了一個女飛賊。

那是年僅十八的余木第一次替老爹做買賣,拉著幾百件上好的瓷器去臨縣售賣,半路遇到了自稱天下第一神偷的蘇巧巧。

年紀輕輕的余木看到蘇巧巧第一眼驚為天人,神色愣愣地看著對方搬走了最貴重的一只花瓶。

本以為對方會大喊大叫的蘇巧巧在看到他癡癡傻傻的樣子後,“噗嗤”一下笑了出來,這一笑,算是徹底把余木的魂勾走了。

自那以後,余木整日渾渾噩噩,經常一個人在那傻笑,家裏人以為他撞了邪,找來了好些高人做法,卻依舊沒有起色,一直持續了一個多月。

一個多月後,夜半子時仍對月哀嘆的余木瞥見一抹黑影翻過自家院墻,看到那熟悉的人影,他馬上來了精神,離得老遠跟在後面。

那黑影左顧右盼,最終將目光鎖定在了余家銀庫,躡手躡腳撬開門鎖後,剛推開房門,就牽動了一條藏在暗處的絲線,進而鈴聲大作,整個余府立馬熱鬧了起來。

家丁手持火把,從四面八方湧來,黑影匆忙間,鉆進了一處屋舍,不成想正好和趴在門縫偷看的余木撞了個滿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