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春日暖陽照在空地上,淡淡的血腥味彌漫開來。

宮內的板子厲害,幾下便能將人打的皮開肉綻,齊微明也不例外,只是他外衫層疊,那血還只在內裏沒有滲出來,勉強令他維持了幾分顏面。

眾人散去時,齊微明忍著要命的疼痛,努力擡頭想要看溫凝,可蕭雲辭的身影明晃晃的擋在齊微明的眼前,連溫暖的春日都連帶著遮住了。

“寧寧……”齊微明沙啞開口。

蕭雲辭聽到他的聲音,略有些驚愕的看了他一眼,“怎麽樣,身子如何?”

“謝謝……太子殿下相助。”齊微明這句幾乎是咬牙說的。

不是因為身體的疼痛,而是因為心中的慍怒。

蕭雲辭雖是好心,可卻陰錯陽差,將他所有的風頭都給搶了。

他今日,本就是兵行險著。

一來,借由上疏,可以博得那些溫將軍舊部的信任。

二來,他也想要借此機會看看,究竟有哪些人為他站出來說話,今後必然用得上。

三來,則是為了溫凝,她自小心善且知恩圖報,知道此事後,必然感激涕零,為了庇佑他,自然會下定決心將舊部的名單拿出來……縱使她自己遠去和親,也要留下這些舊部,為他日後保駕護航。

至於皇上那邊,那就更不用擔心了,雖說二十大板著實痛苦難忍,最輕也是臥床幾月,可父親早已與他說好,此苦肉計若是能成,群臣定然激憤,齊國公便可以以齊國公府顏面受損和安撫群臣為由,求得皇上擢升他往要職去,也算給齊國公府一個體面。

父親雖正當壯年,可積勞成疾,身子骨並不算強健,手中也一時無人可用,在朝中青黃不接,眼看著家族便要就此沒落,若是他齊微明能夠借此機會獲得要職,齊國公府才能屹立不倒,不至於損在他的手裏。

一切都計算得近乎完美。

可如今!

他齊微明上疏後惹惱了皇上,連板子都挨了,卻惹得這蕭雲辭橫空出世,忽然說些冠冕堂皇的話,不僅將皇上哄好,而且還博得在場群臣的敬佩,贏得了威名。

而他呢?像個醜角,挨了板子便罷了,可此事之後,父親也很難做!

齊微明心焦痛苦,宛如在鐵板上炙烤,卻聽到蕭雲辭的聲音傳來。

“溫姑娘,可有話要與他說?”

他驚愕擡頭看著蕭雲辭,陽光灑在這位太子殿下的烏發上,仿佛給他的發絲鍍上了一層金,照得他玄衣上的五爪金龍灼人眼眸。

蕭雲辭側眸,看向不遠處不敢輕舉妄動的溫凝。

蕭雲辭既然開了口,周圍的宮人自然當做看不見,徐公公派來收拾場子的小太監見此狀況,急忙遣散周圍宮人,給他們留出了一個清靜。

溫凝見此乃是最好的機會,立刻上前,先行謝過蕭雲辭,隨後便快步來到齊微明的面前。

蕭雲辭“識趣”,緩緩後退兩步,背著手,意味深長看著面前二位“有情之人”,眼眸幽暗沉沉。

“寧寧……”齊微明面色蒼白,伸手便捉她的袖子,溫凝立刻單膝跪在他面前,從懷中取出帕子,輕輕擦拭他額頭上的冷汗。

“你還好嗎?”齊微明嘴唇慘白的輕輕朝著她笑了笑,平日裏清俊面容的神采不在,滿臉都是憔悴,身上還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我每日……都在想你,想著怎麽救你。”

溫凝鼻子一酸,咬著唇忍著淚,輕聲說,“昭言,你別犯傻了。”

“犯傻也好,折騰也罷。”齊微明猛地捉住她的手,“我願為寧寧豁出性命!”

一旁,太子殿下一動不動,嘴角微微勾起,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目光卻落在溫凝被捉住的手上。

她的手指細軟白嫩,蔥根似的,一下便被那人捏得發紅。

溫凝被猛地捉住手,衣袖順勢下滑,冷不丁便露出了手腕和小臂上青青紫紫的痕跡,齊微明眼眸微動,目光紮在她的手上,眸光中流露出震驚。

她皮膚白,身上容易留下痕跡,此事齊微明早就知道,幼時在水邊玩時,溫凝總是惹來飛蟲咬,旁人被咬一個時辰就好了,她能留下好幾日的痕跡。

若是磕了碰了,更是難辦,那嚇人的青紫幾乎要十幾日才能褪去。

所以齊微明帶著她玩時,總是極為小心,生怕將她弄疼了磕壞了,將她含在口中捧在手心……長大之後也極少碰她,就怕她傷了損了——一切好的,他都想要等到婚後慢慢享有。

可他如此珍視看重的女子,居然就這樣被必格勒給欺負了?

他可不是傻子,溫凝手腕上的痕跡彰顯了那事的激烈程度,手上都這樣,身上還不知到了什麽程度。

難怪那必格勒如今都未曾聽聞找過溫凝的麻煩,恐怕早就被她伺候舒坦了!

他眼底陡然漫出一絲黯然與冷漠,可很快便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如以往哄著溫凝那般,露出緊張的模樣,“必格勒欺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