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隔著城前空地,一個上瞧,一個下望,相視的電光火石間,難以言喻的酸楚從一笑心底升起,湧向喉間,她象被抽幹了血似的,用力攀住石墻才勉強站穩。

她只看得見那雙眼睛,深邃如吸噬靈魂的魔泉,灼熱如迸發熾焰的火山。

腰間一緊,卻是鳳隨歌又貼了上來,他沖著夏靜石邪氣一笑,用力壓制住她的顫抖和抗拒,烙印的唇齒埋到一笑頸脈邊輕嚙一口,挑釁的眸子又對上夏靜石。

是你的女人又怎樣,他的眼睛這樣說。

不理會掌中指甲入肉的尖銳刺痛,夏靜石微笑道,“真是個大大的驚喜,若不是前來迎娶公主,小王還不知道軍中失蹤的都尉會出現在夙砂國。”

鳳戲陽面上略有尷尬,咬住嘴唇看向鳳隨歌,頓足道,“皇兄,你,你在做什麽啊……”

雪影已被寧非拖著朝車隊後方走去,一邊掙紮一邊罵,“把你的豬嘴從一笑身上拿開,你這個明天早晨就沒牙喝粥的發瘟豬……呀!”雪影尖叫聲中,寧非終於忍不住將她扛到肩上,發足向後奔去。

鳳隨歌早已呵呵的笑出聲來,“她罵人比你有創意的多呢。”

一笑早已停止掙紮,迎著夏靜石的目光,輕輕的對鳳隨歌說,“你死心吧,無論智計還是氣度,你永遠都比不上他。”鳳隨歌不以為然的哼了一聲,手上的力道卻加重了。

此刻城樓上所有王公貴胄都察覺到了氣氛中的異常,紛紛議論起來。

嗡嗡聲中,鳳歧山皺著眉立了起來,所有私語嘎然而止,各色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是孤失察了,孤只聞得皇子帶回一名錦繡女子,卻不知是鎮南王手下的軍將。”

夏靜石溫然一笑,“國主言重,皇子只是想給小王一個驚喜罷了,”說罷對鳳隨歌點了點頭,“皇子厚誼,本王銘記在心。”

鳳隨歌挑了挑眉,正要接話,鳳歧山早一步對禮官喝道,“還不快請貴客入城休息!”

早已呆若木雞的禮官猛醒的一震,急忙唱道,“迎——鎮南王入城!”

夙砂城內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一對異鄉打扮的男女在糾纏爭執,引得不少路人連連回頭。

“淩雪影!你講不講道理!!”寧非第二次吼出這句話,“不講!”雪影第二次回答,插起腰和寧非對峙,“我來夙砂就是為了找回一笑,不是為了坐在那裏陪著幾個個懷鬼胎的人喝茶說笑的!”一擰頭,她不解氣的對一個站著傻看的路人罵道,“看什麽看,沒見過吵架的嗎!”路人訕訕的摸了摸鼻子,一溜煙的跑開。

和這個粗魯的男人相處不到一月,自己已經將自小學的儀態和修養全部丟過了南墻,爹爹說近墨者黑,果然沒錯,雪影暗自咬牙切齒,也幸好是在異國,再怎麽丟臉也傳不到爹爹耳朵裏。

寧非雙臂一張,打算像入城時那樣將雪影扛起來帶走,雪影見他做勢,連忙後退幾步,威脅道,“你不痛了是不是!”

虧得她一路上想了很多種姿態要讓夙砂國所有女性一見到她就為自己沒能生成錦繡王朝的淑女而痛哭流涕,結果到了地方卻是毫無氣質可言的被他扛在肩上扛進城裏,除了頭腦充血兩眼發花直想嘔吐之外,她聰敏的耳朵還聽到圍觀人群中女子的竊竊私語,“瞧那錦繡的將軍……真令人羨慕……”。

羨!慕!!雪影直到現在還想尖叫。

當時急怒攻心的雪影抽了發簪,搗蒜般往他臀上紮下去,引起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

寧非警惕的眼光落在她鬢發上,幸好雪影今日佩的是烏木簪子,不然此刻他臀上一定布滿汩汩冒血的簪孔。

“殿下剛到,禮節上肯定要先做周全,不能讓夙砂人看了笑話”,看在簪子的份上,寧非忍讓的說。

雪影嗤的一笑,朝他鼻子一指,“告訴我,你是鎮南王嗎?”寧非頓時有些莫名其妙,“當然不是”,雪影又指自己,“那我呢?我是鎮南王嗎?”“當然不是。”寧非擔憂的皺起眉頭,“你中暑了嗎?”

白他一眼,雪影無視他的最後一句話,“你我都不是鎮南王,就算失儀也沒人會算在錦繡王朝頭上,所以,寧非,你要麽跟我一起去王宮,要麽就滾回去繼續傻坐著喝茶!”

寧非又一次攔住她,“一笑是夙砂皇子帶走的,國主也不知情,所以她絕對不會在王宮裏……”

“誰說我要找一笑,我要當面質問他這個一國之主是怎麽做的,怎麽能縱容兒子強搶良家婦女!”雪影揚了揚下巴,“你只用回答去或者不去就可以!”

“淩雪影!你講不講道理!!”“不講!”,兩人開始第三輪對峙。

忽然,雪影不安的動了動,小聲喚,“寧非……他的眼神,好像不是很善良喔”,寧非臉上也顯出莫測的神色,“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