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道德是孱弱者總掛在嘴邊的、自詡強悍的言論武器,以道德約束己身是良善的準則,無論道德還是愛,這種帶有犧牲性、利他性色彩的情感都是謝敏所不能理解的。

違背本能、有違天性、荒謬至極。

但傅聞安的話還是點醒了謝敏——他需要給長官安排一個容身之所。

所以首先,謝敏帶長官去打了疫苗。

雞飛狗跳的清晨在寵物醫院度過,長官怕打針怕得要命,被謝敏大力摁住還能扭出十頭牛的沖勁。

等針打完了,一人一貓頹在走廊長椅上,一個是累的,一個是嚇的。

謝敏偷拍了一張癱在長椅上生無可戀的長官發給傅聞安,沒得到回復。他抱著長官走到前台準備簽單子,意外看到廣告處張貼著“寄養服務”的牌子。

“您好,請問這裏的寄養服務是什麽價格?”謝敏戳了戳長官的頭,被長官甩了一尾巴,他趕忙摁住,並問前台收銀的護士:“像它這麽大的。”

似乎聽懂了謝敏的話,長官不情願地從謝敏的袖子裏鉆出腦袋,盯著廣告牌瞧。

“一百枚金幣一個月,自選房間,托管時間為一月到半年不等,免費提供定期視頻查看近況服務。”前台護士展露甜美的笑容,公式化地說著廣告詞。“我們是權威寵物醫院,保證您的寵物得到最好的托管待遇。”

“那……”謝敏有些心動,他剛要說話,就感覺手背一痛。低頭一看,長官的藍眼睛圓不溜丟,直勾勾地凝視他,看得人發怵。

忘恩負義的小貓譴責似地抓了他一下。

謝敏居然有種被貓威脅了的錯覺。

到嘴邊的話沒說出去,謝敏端詳著長官,決定再忍這小東西幾天。

“還是先算了。”謝敏擺擺手,帶著長官走出寵物醫院。

反正也就這幾天了。

寵物醫院外陽光明媚。

寬敞的街道殘留著城市剛復蘇的清凈感,和煦日光落在街邊的灌叢上,路邊咖啡廳支起別具風格的遮陽傘,碎影連同樹蔭融在一起,帶來久違的清閑舒適。

仿佛時間行走的步調都緩慢下來,老舊影片慢放般的情景搭配愜意的鳥鳴,人們以此消磨時光,不知所謂的暗流湧動,不在乎遠在天邊蓬勃燃燒的戰火,日復一日。

謝敏抱著暹羅貓漫步街頭,他難得可以放空心思,拋卻爾虞我詐,甩掉緊隨其後前來索命的冤魂,短暫而普通地享受擁抱溫暖生物的清晨。

但很快,謝敏察覺到自己在被人跟蹤。

對方並沒有掩飾自己的行蹤,如同敞開家門任人挑揀,不緊不慢,追隨著謝敏的腳步。

謝敏拐進巷子裏。

他放慢腳步,最後停在十字巷中央、進可攻退可守的位置,頭頂的一線天空如同從鳥籠中窺探的模樣,逼仄狹窄。謝敏側過身,將胸前不明所以的長官摁回懷裏,衣服一遮,徹底隱去它柔軟的身軀。

可能是察覺到謝敏情緒的變化,長官不安地動著,嗓子裏發出細細的叫聲。

謝敏斂著眸子,巷內陰影濃重,天光清淺,照不出他的面容,只能見他高挺的鼻梁和緊繃的唇線。

腳步聲越來越近了,謝敏用手攏了一下瑟瑟發抖的長官,顫抖的暹羅貓在他的安撫下逐漸冷靜下來。

柔軟又溫暖的觸感貼近他的掌心,令謝敏心裏生出一種被全然依賴的微妙感覺。

跟蹤他的人在幾秒後出現在巷口。

對方是個身量極高的青年,與深色運動衣形成鮮明色差的是他的皮膚,蒼白過度,泛著病態的顏色。他的眼窩極深,從中投出的視線帶著蝕骨惡意,鷹鉤鼻銳化了面相,顯得整個人陰森而具有攻擊性。

他只是站在那裏,就散發著極強的、令人膽寒的危險氣息。

“很久不見,子爵。”

謝敏神色無波,淡然問候,視線只是一掃,他就大概判斷出了子爵身上的武裝——左右各有一把沙鷹手槍,制式匕首貼在大腿右側,右手習慣性戴著鐵刺拳套,與其說是打招呼,不如說是來分屍的。

相較之下,渾身上下只有一把左輪和一只貓的謝敏堪稱破綻百出。

“看來你很喜歡我的禮物,連出門都隨身帶著。”子爵擡手,指了指謝敏的懷裏:“怎麽,不拿出來給我看看嗎?”

“你玩夠了才送給我的禮物,沒必要再多看一眼吧?”謝敏冷笑一聲,毫不掩飾話語裏的嘲諷。

子爵意味不明地咧開嘴,近乎一個興趣盎然的笑,他緩慢走近,蛇一般陰冷的視線死死糾纏著謝敏的身軀:“我聽說斥候死了,你讓他死的,為什麽?”

“以為時機到了,想順手解決掉執政官,結果沒成,所以殺人滅口,僅此而已。”謝敏冷聲道:“區區一個斥候命如草芥,也敢與我相提並論?”

“銀,你真是一如既往的獨斷專行。”子爵滿意地撫掌,他的語氣忽高忽低,聽起來令人不舒服:“但我喜歡你的決意,換作是我,我也會這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