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廊廳燈火暗流明滅, 李青溦不知她爹爹何意,猶豫半晌仍是走了過去。

李棲筠倚著廳柱,看她一眼, 低聲問詢:“此次在南郊, 事情如何?”

李青溦一時不知她爹爹何意, 擡眼狐疑地瞧了他一眼。她不會認為她爹爹是關心她才問出這些, 況且她爹爹懈怠忘身,同他說正事,他未必聽得懂。

她一時未說話。

李棲筠也有自知之明,又揮揮手道:“算了, 並不重要。”

他輕咳一聲, 擡頭問她, “爹爹之前叫你捎的蘇合香酒, 你可有帶?”

李青溦笑了一聲,“爹爹若是不這樣急急地催, 想必女兒還記得起來。”

也是, 她爹爹叫住她能有什麽事?叫她失望過的人,如何會只讓人失望一次?

她涼涼看他一眼,“爹爹若是無事,女兒便先回屋中去了。”

李棲筠臉上也有幾分失望,擺擺手咋舌走了。

——

南苑燈燭熒煌, 得了李青溦回來的消息,趙嬤嬤帶著一眾丫鬟迎出來站在廊下。

“姑娘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趙嬤嬤過來攙她。

李青溦自己在北苑糟了一次的心,自然不願說出來讓她們也跟著糟心。只是抿起唇角, 露出個笑來:“沒什麽的, 爹爹有事同我商量, 叫我回來了罷了。”

趙嬤嬤摸她的手, 冷冷的。忙搓了兩下。又瞧見她黑玉似的發泛著潮氣,有幾分氣急。

“這頭發怎麽還濕濕的呢?難不成淋雨回來的?”她看向綺晴幾個,“叫你們跟著姑娘,你們就是這樣伺候的?”

李青溦輕拍她的手,“怨不得別人,先前風風雨雨的,是我非要披雨趕回來,只是沾了濕氣而已。”

她笑著岔開話題:“一路馳車,又冒著雨回來,我還未吃東西呢,不若嬤嬤替我叫些吃的,墊補墊補,再備幾碗姜湯都分下去。”

趙嬤嬤應下,吩咐了廚房。李青溦吃過又去盥室收整完。

趙嬤嬤早就熏好了被子,一時睡下。屋內到廊下的燭火一盞盞熄滅。

都回了家裏了,李青溦躺在被子裏卻睡不著,一時想起南郊,一時又想起今日之事。

小周氏話雖說得難聽,卻有幾分道理。她此次回來說到底還是為了相看,在家裏能待得多久呢?待她嫁了,家裏可不又得小周氏為王。

她望著廊下朦朧淡月前繁繁沉沉的玉蘭出神。

可嫁人真的就那麽好麽?

當年在寒園青衫飄舉,少年落拓風流,一手點茶技藝得了席中貴女的青眼。二人詩詞歌賦,相談甚歡又訂佳期。

最初是陽春白雪、琴瑟和諧,他為貴女新辟了院子。又為她種了半院的玉蘭。

可深情能有幾日?短短一年。他便帶了大著肚子的美艷新人進門。

“生活不只是顧渚紫筍、陽春白雪,還需要鍋鍋鏟鏟,磕碰不斷,你的性子也太過於沉悶了些。”

“她也不容易,都是我的錯。都這樣了,便讓她進了門吧,便是做個灑掃的婢子也是可以的。”

“她用心伺候了你這麽久,便是擡做平妻也當得,你何必這樣看不上她?”

寒園見花枝,白頭誓一人。

多麽的可笑。李青溦輕笑一聲,轉過身來,突瞧見手上戴著的紅豆香串,打量幾眼,一時嘆了口氣。

——

北苑正房。

李棲筠仰躺在床上。小周氏披發過來,散了床簾,倚在他身邊抽出他手裏的書。

忙搖搖頭:“不來,累了。”

小周氏:“…?妾不是這個意思。”

李棲筠擡眼看她一眼,當她還要說修繕房屋之事,道:“溦溦說得也有理,最近京中禁奢,咱們這屋子好好的,又不刮風又不漏雨的如何需要修繕?你乖一些。若實在是想,等過些日子風頭過去,咱們再動土。”

小周心裏氣又無可奈何,斜眼乜他笑道:“在郎君心裏,妾竟是這種無理取鬧的人?”

李棲筠只覺著世上女人無論環肥燕瘦,矯情起來都是一等一的麻煩。嘴上卻哄她幾句:“自然不是如此。”

小周氏哼地一聲,輕聲問出聲:“郎君這幾日在班房可有聽見家兄之事?好久未見了,我有些想他。只是不久前遞了信也未見回呢。”

小周氏今日聽李青溦說周營之事。雖不知是發生了什麽,但見她表情預感那般…她又許久未聯系到南郊的人,著人去縣衙裏去看,那些當差的說的周營不在衙門。她心裏頭有幾分惴惴的,便想打聽一下。

李棲筠唔了一聲,“未知。”

他躺平在床上,道:“他一個七品縣丞,能有什麽事?即便是有,也是吏部的事情。同我一個禮部的員外郎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事情。”

周營算他內兄,雖說是一縣縣丞,卻是個捐班,大字都不識幾個,是穿上龍袍也不像皇上。平日裏說話辦事很有幾分不太聰明的樣子。他素日看不起他,生怕別人提起,總是一躲再躲的,如何會主動打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