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旁的小周氏將她的神色看在眼裏,輕描淡寫地別她一眼,哎唷了一聲:“我家這大姑娘,便是那熟透了的藕,心眼可多著呢。才多大一會子的空,踩著高蹺就通了天了,瞧那樣子連皇後娘娘都擡舉她呢。”

柳茵茵臉色自然不佳,蹙眉坐在一邊,陰惻惻地看首座一眼。

小周氏唇角勾起來。

今日那茶宴,李毓秀有志氣,在家中苦練多日點茶,她估著李毓秀能拔得頭籌,到時自然能叫皇後娘娘高看一眼,李毓秀的親事自也不必煩心了。哪裏知道今年茶宴竟與往年的大相徑庭。她們不僅被皇後娘娘好一通斥責還叫那李青溦出盡了風頭。

小周氏心中雖氣,卻不會當眾做出什麽不該做的事情墮了自己多年的苦心經營。

她出身如此,自然沉得下氣,也習慣使出借力打力的伎倆。

反正,傻子多得是,不是嗎?

她捂帕輕笑,偷眼瞥去,柳茵茵同柳氏咬耳不知在說些什麽,過了沒一會兒,一個伺候餐飯的侍女被叫了過去。

離得遠,小周氏知二人在憋壞,雖不知是什麽招數,但她樂見其成,也不好奇這些。畢竟知道的那麽多有何用?

若是她們事發,豈不會累她們一起倒黴?小周氏可不傻。

*

正宴已開,李青溦回座,坐於小周氏母女身側。

往年的正宴開席講究正餐十五盞。有花炊鴨子,荔枝白腰子,奶房簽和三脆羹種種……今年不同往年,只上了一半正餐。

李青溦對吃的不如何上心,再加上小周氏等人在側,自也沒什麽胃口。只多吃了幾口糖蒸酥酪有些甜著了,宴席的侍女為她端了一杯雪泡梅花熟水。

雪泡梅花熟水是京城特有的飲品,李青溦多年未喝,嘗見味道還可以,便多喝了幾口。

未久,宴席已散,茶果撤下。

眾貴女三五成群地相邀,逛園子的逛園子,打秋千的打秋千,納涼的,圍棋的。但多的還是去玉湖裏遊園的。

裴江月早就和李青溦約了二人去畫舫遊園,出來的時候隔著過道遠遠地叫李青溦一聲。

李青溦回頭看她。

裴江月見她一張瓷白的臉沁著幾分粉,當她熱了,笑著打趣。

“姐姐怎麽臉都有幾分紅?難不成是被三月的暖風熏的?還是…”她呵呵笑一聲,挽住李青溦的手,“還是姐姐要去見心儀之人?”

李青溦輕輕搖頭,伸指虛晃著在她額上輕輕一戳。

“我若有,自然先帶到你跟前叫你掌眼,到時也整好瞧瞧你是不是能當著人家的面,也笑逐顏開。”

裴江月拉著她衣服,半撩袖口挽著她嘻嘻哈哈地往外廳走。

綺晴本是等在外廳的,可等李青溦叫了幾聲也未見其人。

難不成是有什麽事出了園子一趟?李青溦正有幾分疑惑,廊廳拐角一個侍女擋了路:“李大姑娘,國公夫人請您去細聽敘舊呢,姑娘同我來。”

那侍女穿著的便是國公府丫鬟的衣服,李青溦未做它想。拍裴江月的手道:“你先去畫舫等著我,若是瞧見我家的丫鬟,支她去西廳尋我。”

裴江月應了一聲。

*

明月堂南亭宴會已散。陸珵大步往外行。剛走幾步,身後有人出聲。

“四弟。”

陸珵回頭。見叫他之人身形高大,玉冠紫衣,同他有幾分相像的鳳眼微眯,唇角扯出幾分張揚的笑意,是他的大皇兄,信王陸瓊。

他笑嘻嘻地走過來,重重地拍一下陸珵的肩膀:“四弟,今日正宴上,那些人多喝了幾杯,是口無遮攔了一些,你不會不高興吧?”

他言語並未有一絲恭敬,甚至也未用敬稱,聽著多少有幾分狂妄。

陸珵不願在這些小事上留心,微微搖頭,未置一言。

今日宴席上,眾才俊所言仍是嫡庶之論。老生常談的東西,影射的自然是他與信王。二人一嫡一庶。他雖是東宮,陸瓊卻比他更得聖意。這些年聖上特許他在京中居住,修築《括地注》,享親王的待遇。

有人因此嗅出端倪,甚至連朝堂上也倒向兩邊。

一邊人言嫡庶有別,祖宗之法不能改,庶子雖愛,不得逾嫡,所以除霍亂之源。

至於另一邊反駁的意見更加言簡意賅:大周開國帝,便是庶子。

朝堂上爭論不斷,連宴會上也不得安生。聖上對此事卻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並不多說什麽,任由局勢混亂。

一家二貴,事無乃功。當今做東宮之前便歷經過六子奪嫡。自然知這個道理。

陸珵也知聖上此等做法只是為了制衡。但心裏卻並不願為然。

他素日做事,只講究先行後言,盡力而為。並不介意別人如何說,只是覺著他們爭來吵去的,除了荼毒耳朵沒有任何意義。

信王知他這個皇弟少言寡語,是個鋸嘴的葫蘆也不指望他能有什麽高論。可他不說話,他又有一拳頭打在棉花上的失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