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9章 最後的旅途8

若硬要誇湖南發展成就有多高,那難免有尬吹的嫌疑,畢竟湖南的底子在那裏,比起大漢大多數道州,底子都薄弱得很。

所謂湖廣,在大漢指的是環洞庭湖廣大地區,在經濟發展及生產產出上,湖北的份量顯然要重許多。當然了,湖南的貢獻也不小,尤其是洞庭湖平原以及沿湘江地帶。

而所謂的荊湖南道的發展復興,事實上也局限於湖南東北部地區,基本以長沙府為主,也造成了湖南的經濟發展嚴重不均衡。

長沙府固然是人煙稠密、經濟發達、文化薈萃,但其他大部分州縣,實則還處於一種貧瘠、落後、封閉的狀態。

中部只有衡州勉強能看,至於湘西、湘南,進步是有,但要說有多大,那就不盡然了。事實上,大部分湖南州縣,只是處在一個和平時代,除了社會環境相對穩定,士民百姓的生計勞作狀態,比起四十年前甚至百年前,並沒有根本上的改變。

即便如此,荊湖南道每年留道稅賦,大部分還是使用在長沙府及其周遭,窮一道之力,孵化出一個繁榮昌盛的長沙。

在荊湖南道,也素有“一道一府”之稱,湖南當然是十二州府組成的,但對外道州人的印象中,提到湖南,必是長沙,幾十年的發展下來,長沙府已然成為了荊湖南道的一張名片。

名氣,是有實力做支撐的,而事實上,在荊湖南道,從各方面出發長沙府都是能單挑其他州縣的。在湖南境內,長沙府也是個極其特殊的地方,有見識的人都心生向往,沒見識的人也都知道這是個好地方,甚至是天下最好的地方。

當官的都想著往長沙府調,當兵的都盼著輪戍長沙城,湖南最好的學校書院、最優秀的人才、最美麗的景致,最高档的酒樓,都在長沙。經商者,稍微積攢些財力,便想著長沙弄個店面商鋪,否則終難成氣候,再有錢也只是小地方的“土鱉”,頗有不到長沙非好漢之意。

現任的布政使郭信就曾發出這樣的感慨:“我來湖南不是做布政使的,是做長沙知府的……”

雖然略顯誇張,卻也說出了荊湖南道最真實的一面。得知聖駕南幸,郭信提前數日,便率領道府主要官屬趕到洞庭湖口迎駕。

郭信還被老皇帝特地叫到座船上敘話,整個荊湖南道獨此一例,他當然是有資格的,郭寧妃的二哥,怎麽也稱得上一聲二舅哥。

言談間,自然避免不了談到湖南的政治民生問題,郭信當初的一番感慨,也被老皇帝以一種玩笑的語氣提出來。

老皇帝作笑談,郭信聽著可一點都不輕松,江陵之事不說傳遍整個大漢,但對南方的影響已然在發酵之中,而作為近鄰的湖南更是大受震撼。

因此,荊湖南道這邊,自郭信以下,對老皇帝的到來,是警惕加防備,打心底是希望老皇帝改道他處,比起說不準的迎候之功,掉腦袋的風險,能不冒就不冒。

荊湖南道這邊,坦白得說,情況比起湖北好不到哪兒去,甚至長沙的黑惡還要更嚴重。歷來高速發展,都是伴隨著無數麻煩與矛盾,既然保持效率,又要兼顧公平,兩者本身就是沖突的。

湖南道這邊的官僚們,心裏可實在沒什麽底氣。鑒於江陵的官場震蕩,在迎駕之前,布政司衙門下了一道鈞令,著各級官府,對轄下進行了一場自上而下的整飭,尤其在治安方面,尤其下功夫。

動靜鬧得挺大,也抓了不少人,那些跑船的,走馬的,押鏢的,甚至嘯聚一方的綠林都夾起了尾巴。而事實上,只是長沙的權貴們擦屁股的一種行為,效果如何猶待檢驗,等到老皇帝巡幸期間,大抵也只能默默祈禱褲襠裏的屎別漏出來……

郭信對老皇帝,可是一向敬畏,甚至可以說恐懼,在他面前,也是乖巧地像只貓,連根毛都不敢紮刺。

聽到老皇帝的調侃,郭信是誠惶誠恐地應道:“是臣狂言造次,實在慚愧,讓陛下見笑了!”

老皇帝見其反應,卻是不禁笑了:“狂言?這從何說來!依朕之見,這可是一樁大實話!”

小心地望了老皇帝一眼,注意到他那玩味的眼神,郭信心頭一個咯噔,起身緊張地拜道:“臣孟浪無形,有失體統,請陛下治罪!”

審視了郭信一會兒,直逼得他腿軟跪地,方才悠悠道:“你告訴朕,你是想做湖南道布政使,還是想做長沙府知府啊!”

這個問題,可實在太要命了,到此時,郭信方才確信,老皇帝對他當初的言辭確實是生氣。同時,心中暗罵不已,究竟是哪個小人,給捅到皇帝這裏。

當然,在老皇帝那生冷的目光下,郭信也只顧請罪了,長拜道:“是臣昏妄糊塗,不知所謂,情陛下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