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新問題

時光悄然而逝,不知覺間,開寶二十二年中秋已然臨近了,又是一年佳節,東京城內各處,已然遍掛花燈彩帶,滿城都釋放著喜悅的氣息。

風波過後,便是平靜,隨著西北叛亂的平定,大漢就像闖過了一劫,逐漸安定下來,日子照過如常。但是,只有身處其間的人,方才明白,比起過去,士民們的生計已然有了深刻的變化。

最明顯的,自然是那逐步擡升的物價,當初的糧價風波,雖然在朝廷的打壓下控制住了,但是時有反復,在三十文上下波動。

朝廷為了有調整的余地,也未像過去那邊,固定糧價,定死一個指導價格。這也就導致,在過去的幾個月間,官府幾次向市面上放糧,也平抑制糧價。

擡升糧食價格,以惠及農民,是朝廷為了緩解農事矛盾,消解農民怨氣,鼓勵生產,是一道必須執行的政策。但是,若是城市糧價漲得太狠,導致失控了,也不是朝廷樂意看到的。

因而,如何控制其中的那個度,朝廷也是頗費心思,過去的半年多,也是時刻關注著,一旦有過頭,便立刻出手幹預。

也就是朝廷過去積攢甚豐,有足夠資源可供調配,方才保證了一段平穩的過度期。然而,對於東京的士民而言,生活成本的提高是顯著的。

這漲價的,可不只是糧食,連帶著鹽茶、糖酒、醬醋、肉食、蔬菜,等一系列生活物價,都跟著上漲,造成的結果便是,城市百姓的生計開始艱難了,像東京這樣帝都,則更讓人體會到什麽叫“居大不易”。

當然,東京作為帝都,基本的體面還是要維持的,社會要安定,市場要繁榮,同時,充沛豐富的各類資源供應,形成了規模效應,價格上漲一些,但比起此前鬥米五六十文的時候,還不是那麽難以接受。

何況,帝都的生活水平本就較高,各種機會也多,賺錢也更多,這才維持著一個基本平衡。但京城之外的城市,就是另外一種情況了。

東京、洛陽的米價在三十文,其余城市就升到三十五、四十、五十文,且城市越偏越小,交通越困難,物產越貧瘠,價格就越高。而對這些情況,朝廷不是不知道,但要做到徹底的控制,幾無可能。

說起來,還是過去,為了供養城市,對農民壓榨太狠,吸血太多,如今為了撥亂反正,緩解矛盾,又生出新的問題罷了。

僅東京城內外,常駐人口便達百萬,過去,劉皇帝也曾沉浸在這種壯觀之中,但繁榮的背後,也醞釀著危機,如此眾多的人口,想要供養,每日消耗的物資是海量的,這其中的代價顯然是不輕的。

而天下不只一個東京城,還有洛陽、太原、幽州、大名、江寧、杭州、成都等大小城市,而這些地方,與東京的本質,也是相同的。

大漢的城市,說到底,還是消費型城市,為了供應這些城市,吸取的,自然是全天下農民的血汗。沒有強大的生產力保證,沒有充足的物資供應,一切繁榮,也都只是假象。

過去的幾十年,天下從分裂到統一的過程中,社會層面上也發生了劇烈的變革,商業日趨繁榮,城鎮手工業空前發達,但這也是要建立在充沛的物資生產上的。

發展生產力,提高物資供應,也是最基本的事情。然而,恰恰是在這種根本的問題上,遇到了危機,不論商業有多繁榮,但大漢本質上仍舊是一個農業國家,全天下九成多的人都是農民,農事若不穩,帝國何以安。

從皇帝到官僚,往往只看得到城市的繁榮,卻總是忽略農民的貧苦,並且也習慣了向他們索取,當然用壓榨要更合適些。

而過去的這些年,城鎮士民,之所以能過得那般滋潤,也是建立在朝廷想方設法提供充足的價格低廉物資的基礎上。

此前,朝廷痛下決心,推動物價上漲,也是因為終於發覺了其中的問題,感受到了供養那麽多城鎮居民的壓力,通過此法,施恩農民,緩解過去大造銅錢帶來的幣值問題,同時也有趕人的想法在裏邊。

對於絕大多數在城鎮中討生活的平民而言,生活成本提高,生計艱難,待不下去,回農村便成了一條出路。

在朝廷的勉力維持下,轟轟烈烈的價格闖關,基本算是成功了,但是時間尚短,具體效果如何,還有待檢驗。

不過,有些問題,已然顯露出來了。就眼下看來,趕人的目的並未達成,以東京為例,生活成本的提高給絕大多數士民帶來的生計上的難題,但是,因此而逃離京城的人,卻是少之又少。

對於在城市中待久了的人,想要讓他們重回鄉裏,從地裏刨食,顯然也不那麽容易。且不論如何,在城市中,機會更多,賺錢更多,也是不爭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