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兩個皇叔

長社城內,潛流暗湧,漸成風雨欲來之勢。

而處在暗湧中心的劉信,仍舊自在著,在他那奢貴華麗的堂軒內,招待慕容彥超,敘著話。雖是夜下,堂間燭光明亮,氣氛漸近酣暢。

“自當初,我鎮滑州,你鎮澶州,你我兄弟,快有一年半沒見過了吧!”已然喝了不少酒,劉信醉醺醺的,開始同慕容彥超追憶起從前:“誰能想到,當年我等不過大哥身邊一走卒,竟能有如今這般滋潤日子!”

說著劉信摸著自己錦袍下微凸的肚腩,哈哈一笑。

瞄了一眼,慕容彥超也是道:“許州中原富庶之地,可比我那鄆州好多了。”

“再好,能好過東京嗎?”劉信冷嗤一聲,滿臉的郁憤:“可惜啊,大哥就是走得太早了,讓那小子上位任事!”

聽其抱怨之言,慕容彥超眉頭一鎖,問:“信哥,你還是心存不滿啊!”

“你我兄弟之間,沒什麽好避諱的!”劉信似乎是酒喝多了,擡手指著自己的心口:“我這心裏,憋得慌!”

“你說,這大漢天下,若無大哥率我等一路廝殺,刀口舔血,哪有他劉二郎今日在明堂之上發號施令?你,我,還有太原的二哥,可都是他長輩,大漢的宗親。可是崇哥,甚至連東京都沒進過,為他在晉陽守禦江山……”

劉信看起來是滿肚子怨氣,在慕容彥超面前也不忌諱,嘴不帶停的:“去年,大哥駕崩,他幼年繼位,滿朝的功臣勛貴,驕兵悍將,若沒有我,他能壓制住楊王史蘇郭那些人?轉臉就不認我這個皇叔,把我趕出東京,不就殺了點人,貪了點錢嗎?那也值得小題大做?”

“前番,劉三郎那黃毛孺子,無功無勞,徒以皇弟之身,便被封為淮陽王。我們呢,要身份有身份,要功勞有功勞,他就一點表示都沒有?”

“哼哼,若不是大郎早故……”

“信哥,你喝醉了,說話怎麽這般沒有邊際?”見劉信當著自己的面,如此數落皇帝,慕容彥超臉色微變。朝堂間伺候下人揮了揮手,令彼輩退下。

劉信冷哼:“我說的難道不是實情嗎?”

慕容彥超道:“我看官家,對我等還是不錯的。加官進爵也沒少,去年冬,我入京覲見,所有節度中,就數我這個皇叔得賞最為豐厚……”

“一點黃白之物,就把你給收買了?”聞言,劉信面露不屑。

慕容彥超卻沒有什麽不好意思,喝了口酒:“你也知道,我就喜金銀財貨,就算官家是投我所好,那也是有心了。信哥,我看你對官家,有所誤會了,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劉信醉眼醺醺的,指著行在方向,說:“那日,梓宮南行,初入境內,我率屬下群僚,幾十裏前去迎駕,把庫裏的珍奇寶物都獻上了。算給他面子,表一份忠心了吧,結果呢?換得一張冷臉,要不是嫂嫂在,我都不知道如何收場!”

聽劉信這麽說,慕容彥超默然了,良久,方才嘆道:“信哥,我知你心中有氣,但那畢竟是官家,是天子,他這個皇帝,做得還是不錯的。我等不只是他的皇叔,還是他的臣子啊!”

聞慕容彥超鄭重其事一番勸解,劉信身板一直,酒意似乎消散不少,盯著他:“想不到,兄弟你我一武夫,如今竟然也能說出這般道理,果然是長進不少啊,誰教你說的?”

“官家不是提倡多讀書嗎?閑來無事,找幕僚幫著,學了學字,聽了聽故事……”

“哼!”一口氣,幾乎是從鼻孔裏噴出來的,劉信嘆了口氣:“非我不想盡這君臣之事,只是啊,我們這個官家,看不上我這皇叔啊。當然,我們倆,這是相看兩厭!”

“如今啊,是誰都敢尋我的麻煩了!”

“怎麽回事?還有人敢觸怒你?”慕容彥超聞言不免多思,發出疑問。

劉信手中用力,幾乎把拿著的酒杯給捏碎,冷冷道:“底下人來報,這段時間,州城民間,多有些鬼祟之人,探這問那,儼然是找我的過失來了!”

“都是些什麽人?”慕容彥超雖然粗鄙愛財,但固有其精明,意識到了什麽,嚴肅問道。

晃晃悠悠的,視線被燭火映得有些模糊,劉信呵呵道:“幾個禦史,那些言官,不知死活。另外……”說著劉信語氣微寒:“還有武德司的那幹狗,李少遊那小子,狗鼻子竟然嗅到我身上來了。”

“你可要小心了!”慕容彥超感慨道:“武德司自不必說,此番隨行的禦史趙礪,那就是個膽大包天之人。我在東京修宅子,就被他參劾一本,說什麽逾制越禮,還被官家叫去,訓誡了一頓!”

劉信頓時表露出他對此事的譏諷:“呵呵,這天下亂久了,朝廷典制都不齊全,還談什麽逾越不逾越,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