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九章 不要做沉默的羔羊

王清福卷了攤子上的東西,丟進了一個小推車裏,然後準備把桌子還給身後飯店的夥計。

陳劍秋瞥了一眼:“撿要緊的拿吧,其他的可以不要了。”

王清福愣了一下,於是撿起了掉在地上的那支鋼筆,又想了下,找了幾張紙,包起了那塊硯台,揣進了一個袋子裏。

兩人跨過還在地上打滾的潑皮,向著唐人街外面走去。

“陳老板,你在西部也知道《美華新報》嗎?”

王清福一邊跟在陳劍秋的後面,一邊問道。

陳劍秋起先也不知道這個人,不過在羅斯威爾聽幾個從東邊來的華商提到過。

有一個叫王清福的人,從幾年前開始就一直在全國各地演講,宣傳華人平權思想,為在美華人的權益大聲疾呼!

不過從那些商人的態度中,陳劍秋明顯可以感覺到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意思。

“商人就該賺自己該賺的錢,沒事瞎摻乎洋人的事幹嘛?”

一個商人對陳劍秋如是說。

而那些未受教育的華工們,聽演講也就是湊個熱鬧,大多也是一臉茫然。

可以想象,王清福在看見台下這幫人的反應,是多麽的絕望。

“你不是在辦報紙嗎?怎麽淪落到唐人街擺地攤了?”陳劍秋有些不解,問道。

“一言難盡啊!”王清福嘆了一口氣。

“那就找個地方坐下來慢慢說。”陳劍秋指著前方的一家咖啡館,說道。

兩個人進了咖啡館。

他們找了一個靠窗的座位坐下了。

侍者起初看到兩個華人進來占了最好的位置,有些不悅。

但他打量了眼陳劍秋手上的那頂河狸皮的帽子和拍在桌子上的小費後,屁顛屁顛地跑了過來。

“我被起訴了。”王清福從侍者的手上接過咖啡,很有禮貌地說了一聲“謝謝”。

“什麽罪名?”陳劍秋問道。

“誹謗,有幾個紐約人覺得我在報紙上抹黑了他們的形象。”王清福皺著眉頭,“另外,報社沒有經費,所以倒閉了。”

陳劍秋想到了這兩天看的幾份紐約報紙。

包括普利策在內的《紐約世界報》,都大版面充斥著花邊新聞和豆腐塊的小黃文。

他曾跟普利策探討過這個問題。

這種報紙質量猶如廁紙。

然而普利策給他的回答卻令他大開眼界:

“沒錯啊,報紙就是人們上廁所的時候讀的啊,不是廁紙是什麽?再說了,不寫小黃文哪來的銷量。”

所以,王福清辦的報紙,在沒有資金支持的情況下,基本也沒有生存下去的可能。

“我聽人說,你之前不是在清廷的海關任職麽?沒有存些錢嗎?”陳劍秋問道。

“不瞞你說,我是一個欽犯,逃來美國的。”

“我組織了一個反清的組織,並通過海外關系從國外購買了一批槍械。”

“但這批武器在運回中國經過海關時被海關發現了,我不得不亡命美國,所有的財產都損失殆盡了,連辦報社的錢,也是七拼八湊而來。”

王福清非常坦率,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陳劍秋笑著問他,“萬一我是清廷的鷹犬呢?”

“一來是因為我現在是美國公民了,清朝那幫人不敢把我怎麽樣;二來是我發現你腦後沒有辮子。”

王清福看向陳劍秋的目光非常真摯。

“我聽說了一些關於你的消息,你在西部邊境的地方建了一個廠,華人在那裏受雇於你,為你工作。想必,你心中的辮子,也已經剪掉了。”

“不值一提。”陳劍秋微笑道。

看來低調的行為沒有白費,東邊新聞界的同仁們還不知道那裏有個數千人的華人鎮子。

“我真的希望,像你這樣的人多一點。”王清福嘆了口氣。

“法案出來後,我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為什麽這個法案能夠在國會通過。”王福清喝了一口咖啡,對著陳劍秋說道。

“那你認為是什麽原因呢?”陳劍秋眼神玩味地看著王清福。

“我認為是在美的華人們習慣了自我封閉,不參政,不議政。”

王清福身體微微前傾,向陳劍秋表達著自己的想法。

“如果你不去投票,或不想投票,他們就會把你看成小爬蟲。當你出現在投票箱前時,你就會被看成一個人,會被稱兄道弟,會得到香煙、威士忌和啤酒。”

“我知道,在美的華人總數量不多,但這種努力早點開始,或許我們現在就不會這麽被動。”

他看著陳劍秋,目光炙熱。

“清福,那你曾想過,是什麽導致這樣的情況發生呢?是誰讓我們的同胞變得如此閉塞和無知呢?”

陳劍秋看向了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