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江湖劍雨(完)

奪殤劍黃台章,當今武林為劍發瘋第一人,傳聞此人出身名刀世家,他卻身有反骨,第一次拿起刀時便對其父說:學刀不如習劍。

之後,他就舍棄家族刀法、自逐家門,另拜了師父習劍。他也確實在劍道上很有天分,但傳聞此人性情偏激、出劍必見血,若有人能打動他,不拘仁義道德,他都可以為人拔劍、斬殺對手。

很明顯,屈堯打動了這位劍道瘋子。

黃台章生得高大,眼睛略有些三白眼,蓄著潦草的胡子,看人時稍顯陰沉,今日他穿了一身皺皺巴巴的黑衣,衣角還缺了一塊布,若不是認得他手中的奪殤劍,沈柔章差點都沒認出來這人。

“女人?有些意思,姓屈的,咱們可說好了,我替你殺了她,你為我鍛一把劍。”

屈堯點頭:"自然,我不會騙你,屠冤劍和凝山劍都在你手裏。”凝山劍,就是那把他交給玉俠隨舟的寶劍,那是他近些年唯一的作品,確實不夠完美,可那已經是如今的他能鑄造出的,品質最好的劍了。

他確實騙了黃台章,那又如何,他本就不想活了。

“很好。”黃台章說完,拔劍而起,他看似身形高大,身法卻很輕盈,一個起落間便站在了沈柔章的面前,“其實我不殺女人,但你習劍,便算作另外。”

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個男人的劍,很強,但沈柔章很興奮,是那種劍逢敵手的興奮。或許,她很早就在渴望一場搏命的戰鬥。

“想殺我?那也得看你夠不夠格!”

話音落在地上,兩人同時出劍,沈柔章的劍就如同水光一般,它可以破水,也可以成為水。世人對於水的印象,一言概之便是利萬物而不爭,但“不爭之物”又如何成為劍意呢,所以懸水劍的水,是從高處貫穿而下的瀑布。

是少有的,可以爭鋒的水。

劍光破水,便是以快、隱、巧來營造出劍時的壓迫感。

而黃台章,他的劍每一道都帶著濃重的血腥氣和殺意,逢出劍必見血的名頭並不是說說而已,傳聞被奪殤劍刺中時,中劍者會在瞬間被剝奪感知力,奪走臨死時的恐懼與悲傷,奪殤劍也因此而得名。

可以說,黃台章是踏著敗於他手下的劍客之血一路揚名的,所以哪怕他只排名第三,卻是江湖劍客們最不願意面對的敵手。

一個年輕的後起之秀,一個成名許久的瘋子劍客,這樣一場戰鬥若是擺在明面上,必然會叫江湖人紛至沓來,可惜今日,只有屈堯一個觀劍者。

而他,對兩人的戰鬥並沒有一絲一毫的興趣,他只想讓沈柔章死,最好黃台章也去死,如果可以,他希望全天下的人都去死。

這世間太汙濁了,屈堯低頭看著自己滿是老繭的手,曾幾何時,他也曾天真地認為自己可以鍛造出這世上最鋒利的寶劍,可惜……那不過是他的妄想。

他以一腔真心結交辜鴻斐,辜鴻斐卻只拿他當棋子,他被迫卷進朝堂紛爭,到最後女兒分離、鑄劍無望,他雖然苟且保住了性命,卻被刺字後發配邊疆做苦力。邊疆苦寒,他根本沒辦法適應那邊的生活。

長久的勞作,讓他的手不再健康,關節變得腫大又扭曲,老繭一層又一層,當他再度拿起鐵錘的時候,他發現……他再也無法準確地感知到鑄劍材料的火候。

屈堯以為,自己終於等來了轉機,卻沒想到等來的是……滅頂的結局。

芳娘因他而死,他的鑄劍夢想也因此破滅,就因為辜鴻斐!如果辜鴻斐還活著,他必然要叫其生不如死,可他死了,所以他只能報復跟辜鴻斐有關的所有人。

屈堯當然知道,他還能夠從邊疆出來,是因為有人想要他當一顆聽話的棋子,但他無所謂,他已經什麽都沒有了,芳娘死了,他要放劍山莊所有姓賀蘭的人償命,當然也包括芳娘生下的那個野種。

可惜,竟叫他逃了,不過算了,好歹是芳娘拼命生下來的孩子。

屈堯聞到了空氣裏傳來的血腥味,他不知道是誰受了傷,但無所謂了,奪殤劍一出,必然有死傷,他只要再耐心一點等待就好了。

於是他坐在了地上,眼睛微微眯著,似乎是要看清楚什麽。

正是這時,他發現有一個腳步聲落在了他的身邊,他一扭頭,就看到了一把劍,一把平平無奇的劍。

但出於一個鑄劍師的直覺,屈堯幾乎是在瞬間就認定,這是一把絕無僅有的寶劍。

他幾乎是瞬間出手,想要抓住這柄寶劍,然而……他抓空了。

“不問自取,是為賊也,屈大師行事,竟如此不講規矩嗎?”

屈堯擡頭,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之所以是熟悉,是因為他見過這人的畫像:“原來,這就是不給劍啊。”

托奇遇客棧的福,最近不給劍在江湖上稱得上一句炙手可熱,可惜自三俠山莊後,就再也沒有人見過不給劍客,有人說此人出身世家,並不在江湖走動,又有人說他與奇遇客棧交好,所以奇遇客棧才不公布他的畫像,叫所有慕名而來的人都尋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