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一次冷戰

天氣逐漸變熱,校服一件件變少。期末考試前,許添誼念了很多遍“賀之昭是笨蛋”,詛咒一樣。不過結局平緩,賀之昭依舊是班級第一,除了語文其他的都是滿分。

許添誼沒能拿回第二名,屈居班長蔣菲之下,位列第三。但或許慘敗過了就懂得珍惜成功,這一次雖然仍舊輸了,但至少是一個可以交差的成績,而且也沒再犯那種病。他安慰自己該知足常樂,只是仍有難以言明的悵惘。

返校領成績那日,班主任叫了幾個同學留下來謄成績,兩人都入選其中。教室裏沒空調,屈琳琳好心喊他們去了辦公室,給他們用空閑的桌子。

這是間極寬敞的房間,所有的語文老師都在這裏辦公,中間由儲物櫃和落地的盆栽分隔成兩半。

“胡愷,周測第一次87……”今年學校政策變動,每個學生都要做張A3大小的學期登記表。許添誼負責報名冊上老師之前記錄的周測、月測成績,旁邊的賀之昭負責謄寫在每個人的表上。

寫著寫著,屈琳琳去問其他科目的老師要成績記錄單,走了出去。

辦公室裏人不多,大考都結束,環境很輕松。老師們吃水果、喝茶、聊天。

隔著儲物櫃,另外片正在開茶話會。

“都直接坐到廠外面抗議!可是有什麽用呢……”

“遷址這個事情,是板上釘釘的。”

“那你們這個二姨怎麽辦?”

“誒,我記得屈老師的爸爸好像也在二廠裏?”

許添誼心裏咯噔一下,他隱約記得許建鋒也是在什麽二廠。

“真的假的,她在麽?”

有個老師的腦袋出現在儲物櫃上面,張望兩下:“小屈不在。”

許添誼一邊分心聽,一邊不慎念串了行:“陳智萍……94,不對,是91。”

忙低頭看賀之昭,已經將94寫了上去。

“我念錯了。”許添誼慌亂道,“怎麽辦?”成績是用水筆謄寫的,兩個人都沒帶書包,砂橡皮不在身邊。

賀之昭從屈琳琳的桌子上找到把美工刀:“沒關系,我把數字刮下來。”好像兩人在一起,一個問怎麽辦,還有個就會說沒關系。

這間隙裏,隔壁又說了廠遷去嘉興、工人抗議、只發一筆遣散費之類,林林總總,許添誼都記在心,只是並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但無論如何,美好的暑假正式開始了。

今年許添寶從幼兒園畢業了。園裏組織了為期三天的軍訓,訓練內容包含立正稍息,還有軍體拳。

上午剛完成匯報表演,回到大院,又被於敏叫去給鄰裏展示才藝。

許添寶穿著迷彩服站在水泥地上,先神氣地喊“左勾拳!”再做招式。那麽小的人,就像發僵的面團伸出四根胡亂舞蹈的觸手來,引得掌聲連連。

除卻畢業證書,還拿回張單人畢業照。寶穿了學士服,戴了學士帽,手握卷軸做道具,看上去文化程度很高。

於敏愛不釋手,托照相館放大裱在了墻上。

許添誼和往常一樣,每天都去賀之昭家寫作業。

過了暑假就是五年級,念完了就得上初中。臨近畢業季,他認為非常有必要和賀之昭談一個重要議題,即兩人升學以後的友誼存續問題。

賀之昭將一樣樣作業擺上桌,許添誼對照著記錄的作業清單檢查。這次語文布置了兩篇作文,其中一篇叫《我的朋友》。

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政治任務。許添誼一臉嚴肅地拎出作文簿子,對身旁人關照道:“你得寫我,知道嗎?我也會寫你的。”

賀之昭答好,把簿子收了回去。

“還有,我問過了,我們對口的初中是一附中,離家稍微遠一點,得乘兩站公交車,但下了車就是。”許添誼說,“下次我們可以去看看。”

賀之昭點點頭。許添誼說完了這鋪墊,接上:“到時候我們是一個班就還坐一起,不是一個班,放學就一起回家。”

他耳朵很燙地說:“我會來找你的,你別和其他人玩,知道嗎?”

這話太霸道,像宣誓主權。

然而還沒等到回復,像什麽東西靈驗了,門鈴驟然響了。

許添誼驚訝地問:“誰?敲錯了?”這個點總不該是姜連清。

兩人一同去開門,便見個熟悉的大錛兒頭站在門口。這人因天熱剃了個寸頭,精神抖擻地背著雙肩包,左手還客氣地拎了個西瓜:“嗨,我來了!”正是賀之昭的前桌胡愷。

他看到旁邊還有個許添誼,便說:“咦,你怎麽也在啊?”

許添誼大腦發懵,戒備道:“你怎麽來了?”

“我來玩兒啊!”胡愷撂下西瓜,邊換拖鞋邊往裏看,叨叨地說,“哇賀之昭,你家真幹凈!有啥好玩的不?對了,我帶了七龍珠的DVD,你看過沒?哦對,我出門前拿了二十塊錢,等會咱們一起出去買冷飲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