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認真的陳耽

懷著如此宏偉誓願,袁紹於行動發起之前三天,請張邈和何颙作為說客,前往司徒陳耽的府邸,準備對陳耽進行勸說。

他真切的希望陳耽可以加入他們,與他們一起戰鬥。

從事情發生一直到如今,唯一不被宦官控制的司徒陳耽沒有公開發表過任何言論,似乎和這一切沒有關系,每天只是按部就班的做著自己的事情,仿佛對外界所發生的一切沒有任何看法。

這場遊說發起的時候,劉備也決定跟著張邈和何颙一起前往陳耽的府邸,加入這場遊說。

如果陳耽很好說服,自然他就當個小透明,什麽也不說,什麽也不做。

如果陳耽沒那麽好說服,他就得想辦法加一棒,幫張邈和何颙一把。

劉備知道陳耽素來有忠直的名望,他是徐州人,廣義上也屬於關東士人,但是和占據主流的中原士人關系不是很大,來往不多,能夠成為三公,也不是靠豫州士族名門的推動。

但是此番被宦官盯上的二十六個郡守之中,也有徐州人,根據常理來看,陳耽不應該一言不發。

但是直到此時此刻,陳耽還是一言不發的,似乎在等待著什麽。

何颙與張邈的面子還是很大的,一個著名黨人,一個著名狗大戶,陳耽對他們也是比較了解。

對於這兩人的出現,陳耽大笑不已。

“何君乃黨人,正在被宦官追殺,此時此刻卻出現在雒陽,難道不怕受到宦官的追捕嗎?張君乃陳留太守,為官一任不受詔令私自入京,這可是犯法的事情。”

何颙拱手見禮。

“天下人都在憤恨宦官的倒行逆施,若能以卑微之身對抗宦官的倒行逆施,若能功成,就算死了,也不會感到可惜。”

張邈也拱手見禮。

“宦官之所為,人神共憤,二十六位郡守清正廉潔,卻被汙蔑為貪贓枉法之小人,若此番不能使宦官失敗,則天下人都會受到宦官的節制和侮辱,這種事情,就算被陛下問罪,難道我能坐視不理嗎?”

陳耽正襟危坐,看著何颙和張邈,嘆息一聲。

“二位之所言,似乎是在說我身居高位卻對此事坐視不理,所以行為不端?”

何颙點頭。

“正是。”

張邈一驚,陳耽卻哈哈大笑。

“人皆言何伯求為人豪爽,現在一看,果不其然!陳某一生,還從未被人如此說過。”

“現在有了!”

何颙不顧張邈的眼神暗示,繼續發言。

陳耽繼續大笑,笑了一陣,卻是緩緩嘆了口氣。

“非是不願,乃是不能啊。”

“何為不能?”

何颙疑惑道:“陳公位列三公,德高望重,理當匡扶君主,以正視聽,如今宦官兇暴,肆無忌憚,吾等士人一退再退,已經退無可退,爾等此番一口氣彈劾二十六名郡守!二十六人啊!

天下五分之一的郡守都在他們的彈劾範圍之內,此等行徑,觸目驚心,若是繼續退縮,不與之抗爭,吾等士人都將成為宦官的走狗了!”

何颙一番話說的言辭懇切。

但是大道理誰都懂,真正付諸實踐卻又是另外一回事。

誰都知道什麽事情是對的什麽事情是錯的,奈何人是社會生物,有社會屬性,單人對於社會的反抗是極其有限的,很多時候不是怎麽想就能怎麽做的。

尤其是政治人物,就更加不能隨心所欲,而是要小心翼翼的計算利益得失,去做最符合自己利益的事情,不符合政治利益的事情堅決不能做,除非真的決定魚死網破了。

陳耽並沒有魚死網破的決心,他好不容易做了三公,所思所想無非是自己揚名,為家族奠基,開創更美好的家族未來。

這是第一位的,然後才是士人的共同利益。

很明顯,張濟和許馘也是看到了這一點,才會選擇和宦官合作。

君不見汝南袁氏也在某種意義上和宦官合作嗎?

三公之二已經站出來和宦官合作,在這個大環境下,他一個人勢單力薄,更有可能成為宦官的首要打擊目標,分分鐘丟掉三公之位。

雖然徐州人的利益也被侵犯,他有必要站出來做點什麽。

但是他不願自己一個人走出來被宦官集火,他必須要等到有足夠分量的人和自己站在一起,並且讓這件事情變的有把握。

打必勝之戰。

所以他一直都在等。

他聽說袁紹和張邈、何颙等人在事發之後四處活動,拉攏不少人為他們所用。

也聽說如今雒陽風頭正盛很有名氣的那位辯經達人劉玄德的丈人就在宦官的彈劾範圍之中。

這是一支強有力的生力軍。

可以撬動雒陽城內古文經學派的力量,也能撬動部分袁氏故吏的力量,更能撬動部分心向黨人的士人官員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