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是麽 親小人遠賢臣

烏憬今日自個上得朝,坐在龍椅上,聽著百官的磕頭朝拜聲,下意識看向下首原本該站著的那位人。

那裏卻空蕩蕩的。

空無一人。

此地空缺,讓朝拜的隊伍瞧著有些不規整,但也沒人有這個膽量填上。

寧輕鴻沒有來,烏憬案桌上會有人特地為他準備的,他愛吃的好吃好喝的都沒了。

但茶水點心依舊放在一旁。

天子今日來早朝,還是在千歲爺不在之時,底下的朝臣起身後目光皆驚疑不定,更別提原本精神不振,瞧著都有些老態龍鐘的左相了。

他一雙原本渾濁蒼老的眼此時漸漸清明,整個朝會下來,頻頻望向簾後的龍椅之上。

索性寧輕鴻人不在,但余威尚在,朝堂上大多數朝臣又都歸順於他,又有內閣大臣們把持朝政,並未出什麽亂子。

這場朝會在烏憬的緊張中慢慢過去,他這一個時辰都沒打過一下瞌睡,好不容易挨完,只覺總算順利過去。

下了朝,被派過來跟著的拂塵攙扶著少年天子從側退下,說著討巧話,“瞧瞧,陛下這都餓得沒精打采了,老奴這就讓禦膳房端些您愛吃的膳食來。”

“今日落朝得早,離巳時還有半個時辰,這一會兒啊,陛下用完膳還有出宮去國子學的空閑。”

“不過……陛下若是憂心千歲爺,現下出宮回府,也能同爺一起用早膳,國子學那頭可要再告一次假?”

烏憬有些猶疑。

他已經請了一次假了,今日還要再請,會不會有些不太好?可他出府前又忘了這茬,跟寧輕鴻說自己很快就要回來。

話趕話著,少年天子已經被扶到了偏殿,宮人在給烏憬摘著他頭頂的十二旒冠冕,褪下了天子朝袍,換上了常服。

是一身杏黃色的捧壽團花玉綢袍子,披著件茶白色的鶴氅,因為昨日落了一日的雨,今日霎時轉涼,空氣都冷絲絲的。

這被人特意挑選出來的衣裳將少年身上那股俏生生的精致感,淋漓盡致地凸現了出來。

待玉冠戴好,一眼瞧過去,活脫脫一個金貴小公子,甚至脖頸處還戴了個瑪瑙白玉制成的銀錠紋瓔珞,同腰間走起來叮當作響的白透暖玉玨相得映彰。

一眼就能讓人看出,

少年被養得極好。

烏憬摸了摸腰間掛著的一個麒麟荷囊,他今日出門,許是先前有誰特意囑咐過,下人們沒忘記給他帶上銀子。

荷囊裏裝了一些碎銀子同幾個花裏胡哨的金錁子,是讓他去聽學時有機會花掉的。

烏憬為難地咬了咬唇,翻出來看了一眼那小小一個的金元寶,語氣裏是自己都沒發覺出的想念,“今日告假不……不去了吧。”

說話很是心虛。

烏憬從沒有在上學的時候有過這麽任性的時刻,說不去就不去了,還是為了同人……廝混在一起。

這二字被他腦補得很是難聽,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更好的詞替代,只是這般想著,他一邊往外走一邊小聲道,“早膳我回府跟他一起吃。”

拂塵笑得牙不見眼,“老奴這就吩咐下去。”兩位主子好,他心裏自然就好。

烏憬在心裏譴責了自己一會兒,決定今日不能再陪寧輕鴻在榻上、椅上躺一日了,要殷著人陪自己一同看書,教自己念字……

還要——

“陛下——!”

剛踏出殿門,一聲高呼便傳來。

烏憬猝不及防,撞見這一幕,下意識怔愣在原地,又聽來人哀聲低嘆,“老臣見過陛下。”

拂塵面色一厲,眼刀子掃過一旁圍在左相身旁的守門太監們,話中有話道,“也不知內衛府什麽時候教了你們這些個手腳不利落的,左相來了也不知攔一攔,趕忙來通傳陛下一聲,竟讓大人這兩朝元老候在外這般久,若不是被陛下瞧見,還不知要怠慢多久。”

“這便罷了,陛下若因此受了驚嚇,讓你們這些吃裏扒外的吃不了兜著走。”

攔一攔、吃裏扒外——

指桑罵愧到左相臉上了。

那些宮人霎時全跪了一地,“陛下饒命!奴才們攔了,也想通傳一聲,可左相不依不饒地想跟著奴才們進殿內,奴才只能在這攔著大人——”

拂塵冷笑,“住嘴,左相一向清廉,怎會做出如此不合規矩之事,也是容得了你們這些下賤坯子胡亂攀咬的?”

左相年邁的臉上早就沉下,他怎麽可能聽不出這太監在明褒暗貶,又對宦官嫉恨如仇,險些被氣得喘不過氣,道,“是老臣執意求見陛下——”

拂塵變了個臉,笑著打斷,“見過左相,這些人沖撞了您,奴才這就管教一二,不容您操心,按照內衛府的規矩,一會兒都自個去領幾板子。”

這些太監齊齊對左相跪下謝恩,輕而易舉就將這份緣頭按在了丞相大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