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九節 步步驚心,所謀乃大

馮紫英回府裏時,沒有回自己這邊兒,而是徑直去了東府。

雖然東西二府都變成了馮府的一部分,但實際上也只有後院,也就是大觀園和會芳園這一片兒連通了,但在前邊,還是分開的。

馮紫英這一大家子包攬了整個原來的榮國府,也就是西邊這一片兒,而寧國府,或者說西邊那一片,就成了馮唐和大小段氏、蘇氏、謝氏住的所在。

老爹現在的日子似乎很清閑,每天出去走一遭,嗯,就去五軍都督府那邊溜達一圈兒,雖然不需要每日點卯,但馮唐閑不慣,還是習慣性地去那邊和兵部門口走一走,如果能遇上幾個熟人,那就一起說說話,湊個熱鬧。

但即便是這樣的生活,馮唐也不習慣,到後來幹脆就帶著馮佐馮佑他們,時不時地去薊鎮和宣府那邊的堡寨去走一圈兒。

無論是現在尤世功新去的宣府鎮,還是現在楊元才去的薊鎮,都有著一大批老部下老熟人,遇到老上司來了,而且老上司的兒子更是剛從兵部右侍郎升任了右都禦史,甚至馬上要走馬上任薊遼總督,自然都是熱情接待。

“今兒個王子騰來見了我。”沒有和兒子繞圈子,馮唐示意兒子入座,便直接道:“這家夥野心未熄,我總感覺不是好事兒,總得要折騰出點兒什麽事兒來才肯罷休。”

“他若是真的肯偃旗息鼓,那我還真要起疑了,當初我勸服他不也就給了留了幾分希望麽?”馮紫英倒是不太在意,或者說不驚奇,王子騰這種人豈是輕易能降服得住的?

“看來還是你了解他啊,我還琢磨這麽大一把年齡了,何必這麽大火氣欲望?”馮唐搖搖頭。

“爹,好像你也沒有像你自己所說的那樣就徹底放下,徹底釋懷啊。”馮紫英反倒是笑了起來,“要不你一直跑宣府跑薊鎮這邊做什麽?”

“王子騰還是帶了話過來,你原來和他說的,會成功麽?或者說會兌現麽?”馮唐看著兒子,“你當初和他說什麽了?”

“也沒說什麽,他就是不服氣怎麽打天下時,武人沖鋒在前死亡無數,現在天下太平了,武人就棄之如敝履了,而且質疑以文馭武這個法則在當下並不合適,說趙宋之所以用以文馭武的法子來鞏固趙家皇位,那是因為趙匡胤得位不正,所以擔心武人效仿,所以才用文人治軍,壓制武人,大周現在根本就不該如此,……”

見兒子說得漫不經心,馮唐也是一驚,“你答應他什麽了?”

“兒子能答應什麽,只說時移世易,也許現在合適的,幾年後就未必適合了,軍隊需要專業化,武將也需要專業化,打仗更需要專業化,那麽文臣治軍的形式也需要不斷變化和調整,文臣治軍更應該停留於後勤保障和大的戰略規劃,真正的打仗,還是應該交給更專業的武人,但我強調了,武人的專業化一樣是需要不斷積累和改進的,現在隨著火器的大幅度推廣使用,原來冷兵器時代的戰略戰術已經越來越不適應形勢了,武人一樣需要與時俱進的提升自我,……”

馮唐搖了搖頭,“王子騰可不像是你這麽說的,他和我提起了文武分治的意義,談了樞密院和大都督府專管軍事的必要性和重要性,我沒有搭理他。”

“哼,看樣子王子騰是真的坐不住了,樞密院也好,大都督府也好,關鍵在於武人的地位定性問題,如果這個問題得不到解決,矛盾始終存在,文武不睦,國將不國,他還是太片面了。”

馮紫英想了一想,“若是他再來問起,父親不妨告訴他,我有我自己的想法和實現路徑,急於求成只會欲速不達,他若是信得過我,就安心等待,有需要他的時候我自然也會請他援手,但現在毛毛躁躁地四處折騰,毫無意義。”

馮唐知道自己兒子現在已非吳下阿蒙,其考慮的問題恐怕比自己更深遠慎密,他能做的就是盡可能地提醒兒子莫要草率孟浪,這關系到政哥哥馮家的命運。

“紫英,你已經成年,也無需為父多說什麽,做什麽事情之前多考慮周全,你現在得來這一切也非容易,你有雄心是好事,但是也需要一步一步來,……”馮唐嘆了一口氣,響鼓不用重錘,點到即止最好。

他很清楚王子騰、牛繼宗和自己兒子是有某種默契的,否則當初宣府軍和登萊軍不可能那麽輕而易舉地就全軍歸降。

王子騰和牛繼宗當時對這兩軍的掌控力不言而喻,而且大多數高級武將都是牛王二人一手擢拔起來的,豈會因為戰事不利就那麽容易一槍不發就投降了?

甚至牛王二人還主動解甲歸田與自己一樣來到這五軍都督府裏喝清茶,以二人的性格,若是與兒子沒有一些私下的計議,說不過去。